“我知曉父親和在座各位的意思,不過是見我著意提拔謝之儀和周丘,卻不見對族中之人用心,心有不解罷了。狂沙文學網”韓彥(性性)子灑脫,在座的又都是信得過的人,遂直言道:“韓家作為圣上的外祖之家,樹大招風,難免被人盯得緊。眼下我若是大肆提拔自家人,那孫首輔還能這么安安穩穩地讓咱們斷其臂膀?”
眾人聞言默思,紛紛點頭。
韓彥見狀遂接著說道:“韓家若是有子弟得用,我自然‘舉賢不避親’,不過,眼下還不是時候。”
“當然了,”韓彥話鋒一轉,正色冷聲道,“若是韓家有那等尸位素餐、專意弄權的,我哪怕是他(日rì)退下來了,自然也不會放過!”
隨著康平帝登基,他又極得倚重和信任,族中難免有人想要趁此機會,一舉取代孫家如今的權勢。
可是,他不是私心極重的孫長玉,韓家自然也不能夠取代孫家,權柄在握,掣肘皇帝。
眾人見韓彥將話說得這么重,不由地面面相覷。
不過,眼下能被韓遷邀請列坐的,自然不是那等自私自利之輩,回過神來之后,紛紛表態,堅決擁護韓彥的決定。
朝中之事已了,大家又閑話幾句,復又說起臘月祭祖之事來。
那丫鬟在外書房外逡巡半(日rì),不見有動靜鬧出來,心知無甚大事,便趕在眾人出來之前,趕回去回稟舒予了。
舒予得了信,心放下了大半。
如此,韓彥與孫長玉暗中角力數月,各有輸贏。
(日rì)子倒也過得平順。
等到來年四月,舒予果如韓彥所料,平安誕下一女。
不比韓忻出生時的溫柔秀氣,連哭聲都帶著幾分(嬌交)氣,這孩子一出生就哭得極為響亮。
戚氏遂笑道:“聽這聲響,中氣十足的,不像是剛出生的,倒像是滿月的孩子一般!可比蕓姐兒強多了,便是比起她的兩個哥哥也不差,將來定然是個(身shēn)體康健、(性性)子爽利的!”
舒予這是二回生產,比起第一次的產后虛弱,就跟個沒事兒人似的,聽得戚氏如此說,遂玩笑道:“都說女肖父、兒肖母,只怕這個也跟她父親一樣,是個不肯消停的主兒。”
話雖是這么說,眼底的憐(愛ài)卻并不減少半分。
孟氏一邊去抱孩子,一邊聽著她們妯娌兩個說話,低頭看著懷里粉雕玉琢的孩子,甫一出生,就睜著眼睛要往四處看,也不知都瞧見了些什么,遂笑道:“我看舒予說得不假,這孩子(日rì)后定然比蕓姐兒調皮活潑些!”
韓蕓(性性)子淡靜,往往能一個人坐上半(日rì),也不著急。
孟氏眼底盛滿歡喜,她如今年紀越長,就越喜歡(熱rè)鬧,這小子孫活潑調皮一些,她倒還更高興一些。
舒予見了,不免愈發地高興了。
孩子有人疼(愛ài),做母親的自然是高興的。
當天,舒予便催促韓彥修書一封,快馬加鞭地送往獾子寨,告知自家父母兄弟這個好消息。
她如今自己做了母親,愈發明白父母的苦心和不易了,偶爾想起自己當初婚事艱難,不知愁白父母幾多頭發,便覺得心中酸澀愧疚。
不過,又慶幸她在那些閑言碎語和苦口婆心的勸說中(挺tǐng)住了,這才等到了與韓彥的這樁好姻緣。
張獵戶和張李氏夫妻倆并小平安得到消息,自然是歡喜得不得了,慌忙將早就備好的小孩子的鞋襪衣帽并許多養血補氣的野山參、野味等滿滿地裝了一車,托白起,走王記馬行的商隊,快速送往了京城韓府。
韓家自然不缺這些東西,但是他們對女兒的心意全都裝在這里面了。
等舒予收到這滿滿一車的禮物,少不得一邊整理,一邊掉眼淚。
韓彥在一旁看了心疼,輕輕攬住舒予,溫聲勸慰她道:“你若是想爹娘和小平安想得緊,我便吩咐商隊接他們來京城住一段時(日rì)……”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舒予搖頭拒絕了。
“爹娘當初要走,就是因為不習慣京城的生活,如今又何必因為我的這一點牽掛,就讓他們再回到京城來過著不自在的(日rì)子?”舒予雖然思念悲傷,但理智尚在,帶著濃濃的鼻音,接著低聲道,
“況且如今孫首輔眼見著你在朝中說話分量越來越重,孫家大勢或將不在,正是盯咱們家盯得緊的時候。這個時候爹娘和小平安若是來了京城,我帶著兩個孩子分(身shēn)乏術,到時候豈不還得你分神照料他們?
“況且,以孫首輔的脾(性性),見在你這里討不到便宜,或許會從爹娘和小平安那里下手也說不定……”
所以不論是為了韓彥,還是為了自己爹娘幼弟,這個時候都實在不適合一家團聚。
韓彥見舒予想得通透,遂嘆息一聲,滿懷愧疚道:“眼下朝中局勢如此……只怕還得委屈你遙思些時(日rì)了。等到此間事了,我便辭官歸隱,和你逍遙這天地之間,做一對自由自在、人人稱羨的神仙鴛侶!”
舒予聞言大為驚訝,便連思親悲傷都暫且忘卻了。
她一直都知道韓彥率真灑脫的(性性)子,不喜官場的征伐傾軋,但是卻不曾料到,韓彥竟然已經決心在康平帝掌權后便即刻辭官歸隱了。
當朝太傅、先帝欽封的輔政之臣,因從龍之功和親緣關系而深得圣眷,這樣的榮耀富貴,多少人求了一輩子也未必能夠求得來,韓彥卻說放手就放手了!
舒予驚訝之余,又有些歡喜不論世事如何變幻,韓彥始終還是那個獾子寨中生(性性)率真、灑脫不羈的“韓夫子”。
“你若是決定了,我自然是夫唱婦隨,無有不應的!”舒予笑著回應道。
韓彥見舒予如此明白與支持他,心中大為高興,遂不顧屋里還有丫鬟在,抱著舒予就在她面頰上猛嘬了幾口。
倒是羞得那幾個幫忙整理的丫鬟慌忙退了出去。
韓彥倒是坦((蕩蕩)蕩),笑著嘆息道:“你不知道,打從年前臘月起,就為了這事兒,父親他們就一直嘮叨我都快半年了,聽得我耳朵都快出繭子了!”
所慮者,不過是他這個中流砥柱辭官之后,韓氏一族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