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丘最終還是沒有同意孫暢音同行的請求,畢竟孩子還那么小,已經被迫離開了父親的庇護,又怎么能夠再剝奪他享有母親的溫暖與呵護呢?
不過周丘承諾孫暢音,等他在遼東安頓下來之后,等孩子再大一些,他一定會接他們母子去遼東團聚的。
畢竟,鷂子嶺掘鐵鑄兵的工程非一朝一夕所能能完成,而他作為孫長玉特地安插過去的“自己人”,肯定不會輕易被更替的,否則孫長玉豈不是白忙活一場了?
此去遼東,沒個三五年,就別想著回京了。
孫暢音也正是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會哭鬧著要跟他一起過去的。
不過,她除了是周丘的妻子,還是剛滿百天的孩子的母親,一時不舍情急之下鬧過之后,她也舍不得孩子小小的就去遼東那等苦寒又戰亂頻仍之地受苦,當然也更舍不得將他一個人留在京城。
——祖父祖母照顧得雖然仔細,但是到底比不得在自己父母身邊。
最終,孫暢音不得不妥協,卻一再正色叮囑周丘道:“那我可警告你,此去遼東,你可不許被外頭的野花迷了眼睛,把我們母子給拋在腦后!”
周丘啞然失笑,心里卻很歡喜,他從不來都知道,原來孫暢音對他已經喜歡在乎到了這地步。
“好!”周丘鄭重應道,舉手立誓,“我周丘對天發誓,此去遼東一定會嚴于律己、潔身自好,絕不會被外頭的野花野草迷了眼睛的!如違此誓,必遭……”
“天譴”二字,被孫暢音舉手捂唇攔住。
“好了,我知曉你的心意就行了。”孫暢音咬唇道,“出行在外,別說那些不吉利的話!”
她想,如果將來周丘真的忘記了今日的誓言的話,她也會愿意他好好地活著,哪怕從此后兩人老死不相往來,她也不愿意周丘因違背今日的誓言而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
愛之深,恨之切,但仍然希望對方能夠好好地活著。
周丘含笑點頭,眉目間的情意濃烈得孫暢音雙頰紅紅,眼神躲閃不敢直視。
接下來的幾天,即將別離的小夫妻如膠似漆、難舍難分,幾多纏綿。
然而,哪怕有再多的不舍,終究都抵擋不住離別的到來。
六月底,周丘輕車簡從,從東城出,一路直奔鷂子嶺而去。
同行的還有孫長玉的一個幕僚,此去代表孫長玉,專司負責協調周丘和謝之儀之間的關系。
韓彥得到消息之后,搖頭冷笑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更何況謝之儀是敢當著圣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公然跟孫長玉唱反調以獲得升遷之人。
“孫長玉該不會以為,差遣區區一個幕僚,就能夠隔著千余里指揮謝之儀吧?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舒予卻不以為然,一臉憂色道:“孫長玉能夠歷經三朝不倒,榮寵愈盛,肯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上次他之所以被謝之儀踩了一腳,不過是因為沒有防備,以為謝之儀為了仕途前程,不敢跟他唱反調罷了。
“如今孫長玉被迫提前派遣周丘前去鷂子嶺與謝之儀爭權,肯定會料到謝之儀的不滿和反對而早作安排的。所以,這個幕僚,只怕是不簡單吶。你需得多多防備。”
“你不必擔心,此事我早有安排。”韓彥笑著勸慰舒予,“在決定派遣周丘前去遼東接任祁尚書時,我就已經修書一封,讓人快馬加鞭地送去了遼東軍大營。
“師兄接到信件,會提前將一切都安排妥當的。等到那幕僚到達遼東,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有通天徹地的本領,能說得謝之儀放棄一直以來的野心與鉆營。”
至于那個幕僚,他也已經開始著手調查了,待一有結果,會立刻發信給鎮國公說明情況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沒有人比身經百戰的鎮國公更明白這個道理了。
如今京城與遼東一線的通訊往來已經徹底通暢起來,信件往來又比人行要快,不怕不能夠趕在周丘到達遼東之前,將調查的結果送到鎮國公手里。
他要的不僅是消耗孫長玉的權力,以還權于君,他還要借機拿下周丘和謝之儀這兩個國之棟梁,勸導他們盡心輔佐康平帝。
不過,這些事情做起來頗為繁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完成的,他不想早早地告知舒予,讓她跟著擔心。
“總之,你這個孕婦就別擔心了,安心養胎就好!”韓彥看著依舊平坦的小腹,開心咧嘴道,“我已經給爹娘去過信了,不出十日,他們就能夠接到這個好消息了!”
舒予嬌瞋一眼,一手撫上小腹,打趣他道:“這才一個多月呢,你就著急忙慌給爹娘去信報喜,哪里有一點當朝太傅的穩重?說出去,只怕沒有相信,你這已經是第二次做父親了呢!”
韓彥一挑眉,得意道:“不管是第一次做父親,咱們的孩子,我都歡喜!”
舒予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笑罷,低頭撫腹,揚唇嘆道:“這孩子來得還真是突然呢,忻兒才滿周歲呢……”
前幾天吃飯時,她突然一聞油腥味兒就忍不住犯惡心,抱著痰盂嘔吐不止,原本以為是吃錯了東西,等到過兩日還是這個情況,她便猜到,大約是上次與韓彥一時激情忘了做措施,就一舉中獎了!
舒予當即便差人去請了李大夫來府把脈。
李大夫手搭腕脈,不消片刻,便起身拱手,笑著道賀:“恭喜太傅大人、二少夫人,貴府又要添丁了。”
韓彥當時就愣住了,他可沒打算這么快就要二孩呢!
生孩子的苦痛,舒予已經經過一遭了,他可不想她這么快就要二進鬼門關。
李大夫見自己恭賀過后,韓彥皺眉眉頭不說話,心里不禁七上八下起來,暗自揣度,該不會是太傅大人和清和郡夫人的感情并不如外界傳言的那么好,所以對于這個孩子的到來并不歡喜,更有甚者,或許清和郡夫人肚子里的這個孩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