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不要聽你說這些廢話!本宮只要你趕緊救治圣上!若是圣上有什么三長兩短,你就等著掉腦袋吧!”趙貴妃雙眼通紅地怒吼道,瞪著張院判的樣子宛如厲鬼,“到時候,本宮定要整個太醫署都跟著陪葬!”
趙貴妃這話當然有些不現實,畢竟即便是在元嘉帝身強力壯、她圣寵正隆的時候,都未必能夠對整個太醫署隨便動手,更別說是現在了。
元嘉帝這回要是真挺不過去,第一個被趙太后收拾的就會是趙貴妃。
盡管知道趙貴妃此言頗為夸張,但是張院判嚇得不輕,不為別的,只憑他如今“治死”了元嘉帝,就絕沒有活路。
是以張院判根本就顧得上回話,趕緊使盡平生所學,力求將元嘉帝救活過來。
否則,就算是趙貴妃不發難,他們這些主治的醫官也難逃一死。
偏殿里,韓彥和舒予正在諄諄叮囑小望之,王平則率人親自守在外面,嚴禁任何閑雜人等靠近。
“在宮中你要切記少說少做,多聽多看,跟緊圣上。不在圣上身邊時,一定要吩咐王平緊緊守護在身邊,萬萬不可大意。
“趙太后和王皇后雖然曾經有恩于你,但是如今圣上身子已垮,她們各自都有自己的打算,你萬不能她們說什么便信什么,免得被人當了刀子使,解釋后悔可就晚了!
“還有啊……”
舒予絮絮叨叨,千叮嚀萬囑咐,生怕小望之天真純善,在深深殘酷的宮禁中被人欺負暗害了去。
小望之知道舒予本不是這樣嗦嗦的人,如今這般失態,都不過是因為擔心他罷了,一時心里又甜又酸又苦,一反平日的機靈調皮,乖乖地聽著舒予的吩咐,不時地認真點頭應下。
聽到正殿的動靜時,一直含笑看著舒予和小望之母子倆互動的韓彥,神情猛地一肅,食指點唇道:“噓你們聽,正殿里好像發生了什么事情。”
正殿里現如今待著的可是元嘉帝和趙貴妃,前者可是決定小望之登帝之路順利與否的重要因素。
舒予趕忙閉緊嘴巴,斂氣屏息,和韓彥一起凝神側耳傾聽。
大約因為合歡殿是趙貴妃的居所,各種設施都是最好的,所以墻壁的隔音效果極好,韓彥和舒予聽了大半天,也只聽到了混雜著人聲和腳步聲的混亂嘈雜,至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半點都沒有聽出來。
不過即便聽出來,兩人也能猜測得出,能夠在合歡殿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只怕是元嘉帝病情復發了。
“這會兒那里肯定亂得狠,咱們就不過去添麻煩了。且等一等,待動靜小一些,咱們再過去探望。”韓彥沉聲道。
他雖然惱恨元嘉帝這個間接害死長姐的兇手,而小望之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也沒有多少感情,但是面子工夫還是不得不做的。
一殿之隔,想裝沒聽到根本是不可能的。
如此,小望之就只有勉為其難,在眾人面前做個“聞父有疾而急忙趕來問訊的‘孝子’”了。
最初的慌亂嘈雜過后,一切開始變得有序起來。
一直凝神靜聽的韓彥,這才起身整衣肅然道:“走吧。”
小望之和舒予也立刻起身整衣,邁步跟上。
哪怕偏殿離著正殿只是幾步路遠,但是小望之一出屋,王平還是立刻緊緊地護在小望之身旁,按緊腰間的佩刀,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情況,不給任何人以可乘之機。
韓彥和舒予見狀,略略放了心。
等他們倆出宮之后,至少小望之身邊還有王平這個一心一意守護著他的舊人,以及一干聽命于王平的遼東軍精銳。
到得正殿,守門的天子親衛并未阻攔。
韓彥悄悄給小望之使了個眼色,小望之忍了忍心中的膈應,立刻加快腳步朝內室走去,邊走還邊問道:“父皇怎么了?先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
一副驟然得知元嘉帝有疾就趕忙趕來探問的匆促著急模樣。
這個時候,沒有人會有心思在意小望之是如何表現的,但是等事情過后,大家冷靜下來一想,憶起小望之今日的孝敬侍親,不說贊譽有加,至少不會詬病指摘的。
而元嘉帝若是得知此事,定然也會由不得不護著小望之登基,而變成愿意護著小望之繼承大寶。
剛到得紫檀木鏤刻而成的隔開內外的月洞門處,就見張院判一頭冷汗地從里頭出來,一面擦汗,一面長出了一口氣。
韓彥見狀,便知道元嘉帝已經順利挺了過來,不禁松了一口氣。
元嘉帝多活著一日,小望之登基理政就順利了一分。
“殿下。”張院判剛出內室,一抬頭就見小望之迎面急匆匆地行了過來,連忙站住行禮請安。
“院判大人不必多禮,父皇他現在怎么樣了?”小望之一臉憂色地問道。
“回稟殿下,經過施針,圣上的病情這會兒已經穩住了。只是這一路舟車勞頓,又趕上歧王作亂,圣上心神損耗過度,精力不濟,這會兒已經睡著了。”
“那就好,那就好!”小望之長松一口氣,心思復雜。
與韓彥對元嘉帝單純的厭惡不同,對于自己這個從來都沒有盡過一天為人父的責任,而且還間接害死了自己母親,甚至至今仍一意孤行維護趙貴妃這個殺人兇手的父親,小望之在淡漠暗恨的同時,又不希望他這么快就死去。
這畢竟是他的生身父親啊……
張院判不知小望之這番復雜的心思,只見到小望之作為一個兒子,對元嘉帝的關心,不禁笑著安撫道:“殿下盡管放心,圣上若是知曉您的這份孝心,定會一高興,很快便恢復的。”
對于張院判這番明顯安慰不知事的小孩子的話,小望之很感恩地接受了。
當他成為皇長子殿下的那一天起,所有的人都忘了他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就是連生父元嘉帝也不過是將他當成天賜之子,來護佑大周國泰民安、福祚綿長,保趙貴妃一世無憂的罷了。
難得張院判,還將他當成一個五歲的孩子,好意說謊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