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彥和舒予對此倒不在意,笑道:“譚大人在縣中頗有名望,譚小姐文定之喜,前來道賀之人定然極多。我們自去尋譚大人即可。”
門房連連笑應,等進門之后,特地招呼了小廝和丫鬟和一名,分別替韓彥和舒予引路一個去前廳拜會譚教諭,一個去梧桐院尋譚馨。
舒予跟著引路的丫鬟穿過垂花門,先去正院給譚夫人問安。
此時正院里衣香鬢影,夫人小姐們湊在一起說說笑笑,多是在恭賀譚夫人覓得乘龍快婿。
譚馨左挑右選的,終于選定了縣儒學一個名叫葉澤銘的秀才今年文會大比的魁首。
葉澤銘自去年起參加文會大比,惜敗給韓彥,早有經驗,如今又得身為縣儒學教諭的未來岳父開小灶指點,今年終于不負眾望,一舉奪魁,揚名全縣。
說來也湊巧,葉澤銘還曾經和柳開一起到棲霞山譚府參加過珍珠梅雅集,與韓彥也算有幾分交情。
舒予得知譚馨的定親對象之后,也曾經悄悄問過韓彥,葉澤銘此人如何。
“此子心性方厚善良,且又一心上進,若是能得譚大人扶持,將來少說也能考中舉人,不比譚大人差。”韓彥笑道,“至于之后如何,端看個人努力。”
考中舉人,就意味著有了入仕的資格。
仕途如洪流瞬息萬變,有人如魚得水,逆流而上;有人不得其法,一瀉千里,這個還真不好說。
舒予覺得,如果葉澤銘果真當得起韓彥這番評價的話,那么娶了譚馨這樣品貌才學兼優的賢內助,不愁將來不能比譚教諭更進一步。
畢竟,譚夫人和譚教諭相逢于微末之時,最初只不過粗略識得幾個大字而已,遠不能和如今的譚馨相提并論。
因著和譚馨交好,有她和譚夫人母女的引薦,在場的這些夫人小姐們舒予大多都認得,待恭賀完譚夫人,并且送上兩張油光水亮、完完整整的獾子皮毛做賀禮之后,便笑著和大家團團招呼了一聲。
有那么不認識的,她也一并微笑示意。
等她將來嫁給韓彥了,甚至是回了京城,這樣的應酬只多不少。
男人們的斗爭在朝堂,女人們的斗爭在后宅,她總得努力去適應并且融入其中,做好韓彥的賢內助,不讓他為后院操心才是。
好在前世因為工作的緣故,她刻苦鉆研過不少心理學、人際交往等方面的知識,又經年和孩子、家長們打交道,眼下雖然世殊事異,不能完全生搬硬套前世的經驗理論,但是情理總是古今相通可以借鑒的。
舒予今日不是主角,在場諸人對她的了解也不過是“韓魁首的未婚妻”“獾子寨的女夫子”“重陽賞菊花會的女詞人”“譚小姐的新手帕交”之類的名號,是以略略打量她一眼,笑著回應過她的招呼之后,便將心力又重新都放在了譚夫人的身上。
譚夫人見狀便對舒予笑道:“馨娘一早就念叨著你呢,你快去梧桐院陪她吧!”
語氣隨意又親昵,看得一眾人艷羨不已。
劉縣令雖然是康平縣的父母官,但是根基遠沒有世代在此居住且善于交際應酬的譚教諭深厚,甚至可以這么說,劉縣令和譚教諭其實是康平縣一明一暗兩位長官。
而孟氏不過是劉縣令的寵妾,身份地位自然無法和譚夫人相比。
可以這么說,在康平縣,譚夫人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夫人”。
所以能得譚夫人像對待自家子侄一樣親切的招待,不知道是多少人所羨慕的呢!
包括自詡為康平縣“第一千金大小姐”的劉芳菱在內。
劉芳菱自覺才貌俱佳,平時看譚馨都自覺高她一等,時時與她爭強好勝,但是面對譚夫人時卻很乖巧守禮。
原因無他,誰讓她娘親是妾,而譚夫人是正室呢?
天生氣短!
雖然,譚教諭此生只有譚夫人一個妻子,并無妾室。
譬如眼下,如果孟氏是正室的話,那么應該是當之無愧地坐在首席,就是譚夫人這個主人家也得讓她三分。
可實際上,孟氏連譚夫人下首第一席坐著都很勉強,為了保住這個位子,明里暗里的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和擠兌,連帶著坐在孟氏身邊的她,都覺得如坐針氈,渾身都不自在。
每每想到此處,劉芳菱都咬牙暗恨,為何自己不如譚馨會投胎,托生在嫡母的肚子里。
孟氏不知自家女兒這番心思,聽得譚夫人這么說,立刻轉過頭來笑道:“菱兒也一起去吧!你平日里和馨娘最是要好,眼下她文定說不得緊張羞怯的,你們小姐妹好好在一處陪陪她。”
對于孟氏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在座諸人早有領教,此時聽了也不過是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并不戳破。
畢竟,誰不畏懼劉縣令的權勢。
饒是如此,劉芳菱還是覺得眾人那意味深長的目光有如刀子,將她渾身剝得干干凈凈,難堪得只想遠遠地逃開。
哪怕是和譚馨針尖對麥芒,和舒予相看兩厭,也比留在這里的好。
譚夫人知曉自家女兒一向不喜劉芳菱,所以剛才一直沒有開口,就是不想壞了女兒文定的好心情。
誰知孟氏偏偏不知道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故意當眾說出這番讓她無法開口拒絕的說辭來。
她剛剛才主動讓舒予去陪譚馨,這會兒孟氏順桿爬,主動提出讓劉芳菱去陪譚馨,她要是出言拒絕的話,將她對孟氏母女的不喜當眾表露出來,未免不合適。
譚夫人這里尚在猶豫,那廂早就坐不下的劉芳菱卻主動起身,勉強笑道:“正是呢。馨娘文定,我正得好好的伴著她!”
說罷,便走到堂中,對舒予笑道:“張姑娘,咱們一起去梧桐院吧!”
一副和舒予很是熟絡的模樣。
對于孟氏母女自說自話的本事,譚夫人和舒予俱是覺得無奈,然而當著眾人的面,卻也只得隨她們去了。
反正即便是劉芳菱自己好意思去梧桐院湊這份熱鬧,譚馨也絕不會縱容她壞了自己的興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