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聞言連忙笑道:“韓大哥這是哪里的話?咱們寨子里親如一家,更何況是你我這樣的關系!不過是送一封信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知道你為人仗義。”韓彥笑道,“可親如一家的是咱們,又不商隊的頭領,這樣麻煩別人,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我既然和舒予成了親,日后少不得要在此長住,那么與京城的書信往來,自然就更頻繁更長久了……”
言下之意,一直麻煩別人,最后總會透支人情,不好償還的。
白起知道韓彥這是為他考慮,心中感動,連忙笑道:“正好我明日要回秀水河子鎮,到時候,我尋機會問一問東家的想法。盡快給韓大哥一個準話!”
韓彥連連致謝:“多謝多謝!”
白起連忙擺手遜辭:“當不得當不得。”
說罷,兩個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正事談完,兩人對飲、閑話一陣,白起便起身告辭了。
“咱們一起走吧,正好我要去張大叔家接小望之。”韓彥笑道。
兩人遂說說笑笑,相攜出門而去。
等到得張家,白起在院外和張獵戶打了聲招呼,便策馬歸家去了。
韓彥則進了院子,和張獵戶夫婦繼續敲定正月二十六小定禮的細節,力求不出差錯,一切完美。
白起辦事效率很高。
正月十七當天,他便又連夜從秀水河子鎮趕回獾子寨,一路直奔到學堂,歡喜地和韓彥說道:“韓大哥,我們東家說了,約你明天到馬行一見!”
韓彥聞言十分驚訝,他沒有料到事情竟然這么順利。
看著寒夜里白起跑出的那一頭汗,韓彥十分感動,連連致謝。
白起咧嘴一笑,擺擺手不以為意,道:“那咱們就說好了,明兒吃過早飯就出發。”
韓彥連連點頭應下。
待送走白起之后,韓彥在心中默默地將明日見到王耀祖要說的話和可能遇到的狀況一一在心里預演了一遍,這才熄燈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麻麻亮,韓彥就起身裝束完畢,帶著小望之先去了張家。
和舒予說明緣由之后,便將小望之先托付給了她照顧。
舒予知道事關重大,少不得在自家爹娘詢問時,笑著幫韓彥打掩護。
等韓彥離開之后,少不得被張李氏酸溜溜地抱怨幾句“女生外向”之類的話。
舒予笑嘻嘻地聽著,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張李氏頂嘴。
以前還沒有這種不舍、悵然的情緒,可是自從和韓彥的婚期定下來之后,她便深覺光陰太快、時間太短,好像不論她怎么努力,都無法回報爹娘的養育之恩之萬一。
張李氏將舒予頃刻間的轉變看在眼里,轉過頭去,就抹著眼淚和張獵戶感嘆道:“這孩子,真是長大了啊……可是,我倒寧愿她永遠都長不大了……”
女兒長大了,就要離家嫁人了。
雖說兩家住得近,甚至往后一日三餐也可能還在一處吃,可是感覺就是不一樣。
張家的姑娘,變成了韓家的媳婦……
一切都變了……
想到以后家里大多數時候,就只有他們兩口子相對靜默,張李氏就忍不住心里發酸,眼淚愈發地控制不住了。
張獵戶見狀不由地眼圈一紅,趕忙別過頭去,甕聲甕氣地抱怨道:“閨女要嫁人是大喜事呢,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子?”
閨女看了該傷心了……
趁著張李氏不察,張獵戶飛快地抹了下眼睛,起身拿下墻上掛著的弓箭,悶聲道:“我去山林里轉轉去!”
說罷,便大步出了屋子。
“這時候山林里有什么好轉的……”張李氏連忙起身,追出去急聲說道。
正月里天寒地凍,野獸都還潛伏不出呢,最多不過是碰見幾只山兔、野雞罷了。
而且自家備冬的糧食儲存得足足的,眼下根本就不需要出去打獵。
可惜她的話還沒說完,張獵戶就已經去后院馬廄里牽了馬,翻身而上,一路疾奔而去。
舒予正好帶著小望之洗完手臉出來,見狀詫異地問道:“爹這時候出去干什么?”
張李氏回過神來,明白養了十幾年的閨女眼看著就要出嫁了,丈夫和她一樣,心里都不好受,嘆息一聲,道:“大約是怕家里存的肉菜不夠,擔心正月二十六那天招待不周,所以要再去打些山兔什么的吧。”
“不夠不是還有韓大哥的嘛!”舒予想也沒想地就回道,“韓大哥可是備了不少過冬的肉菜呢!到時候去他家拿就好了!反正都在一個寨子里住著,到時候也不可能做兩份席面。”
張李氏一噎,瞪了舒予一眼,一本正經地耳提面命、諄諄教導道:“你還沒有出嫁呢,一定得分清楚,他的東西是他的,又不是咱家的!這樣的話,以后可不許再說了!”
氣得她心口疼。
“哦。”舒予雖然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頓訓,但是一想到自己為數不多的待嫁時光,還是乖順地點點頭。
張李氏看了,只覺得自己的心口更悶了。
王記馬行里,韓彥看著眼前這個身材短小、白白胖胖、笑起來慈眉善目得像個彌勒佛一般的中年人,絲毫不敢怠慢。
雖然有在遼東軍中做參將的叔父王繼高的暗中支持,但是能夠白手起家,在秀水河子鎮一家獨大,擁有自己的商隊,甚至還將生意做到了軍中,此人絕對不容小覷。
雙方見禮之后,分主賓安坐。
出乎韓彥的意料,王耀祖并沒有和他寒暄客套,而是直接切入正題:“我聽白起說,韓先生祖籍京城,最近托馬行的商隊往京城捎過幾封書信,而且和接洽的余記茶樓的東家很是熟悉?”
直來直往,爽快得和傳聞中他八面玲瓏的性子完全不像。
不過轉念一想,韓彥也能夠明白王耀祖這番表現的原因。
對方要么是對余掌柜的提議并不怎么心動,要么是覺得他不過是一介教書先生,根本就不值得費心應付。
或者,兼而有之。
韓彥不由地神情一肅,挺直脊梁,坦然回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