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忌著劉縣令一縣之長的身份,又怕鬧僵起來舒予無辜受難,譚馨強壓著怒氣,笑著解釋一句:“這位是韓魁首的妹妹,的女夫子……”
“韓彥的妹妹?!”
譚馨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劉芳菱高聲打斷。
舒予看著怒氣沖沖盯著她的劉芳菱,莫名其妙。
不論是她,還是韓彥,在此之前都沒有與這位劉小姐碰過面,更談不上得罪,不明白初次相見而已,這位千金大小姐到底哪兒來的這么大的火氣,一見面就開摟?
“韓魁首姓韓,你姓張,這算是哪門子的妹妹?”劉芳菱冷笑道,滿是不屑。
馮春等三人聞言俱都吃驚朝舒予看過來。
怪不得剛才她們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可不是嘛,韓魁首的妹妹怎么可能姓張!
可是譚馨總不會欺騙她們的,不管怎么說,眼前這姑娘現如今正在學堂做正經的女夫子總是沒錯的了。
對于她們來說,學堂的女夫子可比文會大比魁首的妹妹厲害多了!也更加值得尊重。
三個小姑娘很是同情地看著舒予,卻并不敢在劉芳菱的氣頭上替舒予辯解。
她們的父親,最近幾年可還都要在劉縣令手底下當差呢這康平縣中誰不知道,縣尊大人對于這顆掌上明珠寵愛得緊,要星星就絕對不給月亮的那種。
舒予沉靜地看了莫名火大、敵意深深的劉芳菱,不疾不徐地回道:“誰家還沒有個親戚呢?劉小姐說是與不是?”
屋內其他四人沒有料到面對劉芳菱的惡意挑釁,舒予還能如此沉穩淡靜,四兩撥千斤地回擊一把。
妾室再受寵,說到底也是個下人,她的娘家人自然也算不上是正經親戚。
至于正室……呵呵,誰會吃飽了撐得沒事兒干,給深得丈夫寵幸的小妾母女撐臉面,“共享”親戚?
馮春等三人,早就看自矜身份、趾高氣的劉芳菱不順眼了,此時見機會來了,自然不肯放過,一個個都幫舒予說起話來。
“可不是嘛!我家那七大姑八大姨的,我到現在都還認不全呢!”馮春打頭笑道。
徐卉緊跟著附和:“別說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了,就單是我外祖家的那些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們,當初都費了我好一番工夫去記呢!”
“你們真厲害!”司莞托腮羨慕道,“我就沒有那么多親戚,表哥表姐的一只手就能數完!”
劉芳菱看著她們一唱一和地幫舒予說話,直覺她們是在借機暗諷她是個妾生的,根本就沒有什么正經的親戚,頓時臉如火燒,只覺得整張臉皮都快被她們幾個刮下一層來了,惱羞成怒。
可就像是屬官畏忌劉縣令的長官身份一樣,劉縣令也同樣擔心屬官使壞,使得政令無法推行。
因此他常常叮囑女兒與縣中的這些官家小姐妹們處好關系,自矜身份可以,但是決不能因為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就當面撕破了臉皮譬如眼下。
“不過是韓彥親戚家的妹妹而已,竟然就敢與咱們同坐!什么時候萃芳汀的門檻這么低了!”劉芳菱不好跟馮春她們計較,卻不怕得罪舒予。
舒予皺眉,不知道這位劉大小姐的腦回路到底是怎么長的,她不過是客氣地回應她方才的質疑唯一,怎么就惹得她愈發地生氣了?
譚馨見狀,趕緊用眼神勸止馮春三人繼續火上澆油。
顯然舒予剛才并不是故意要拿“孤家寡人”這件事情來譏刺回擊劉芳菱的,馮春三個要是再這樣嘰嘰喳喳地幫倒忙的話,難保劉芳菱不會一氣之下,將所有的羞惱都記在舒予的身上,伺機打擊報復。
獾子寨的小小鄉民,如何是扭得過縣尊大人這根大腿!
“帖子是我提議,家父親筆擬寫之后派人送去的。邀請張姑娘上萃芳汀來,也不是因為她是韓魁首的表妹,而是因為她是我康平縣唯一的一位在學堂任職的女夫子。”譚馨目光沉沉,聲音清泠地說道。
既然舒予說她與韓彥是親戚,那兩人應該是表兄妹吧。
劉芳菱頓時瞪大了眼睛,郁郁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地壓下滿肚子斥責的話。
譚馨擺明了要拉偏架,這才特意把譚教諭搬出來壓她的。
譚教諭特地請來的客人,就算她是縣尊大人的掌上明珠,也不能隨意輕慢折辱。
她雖然一向靜居內宅,對于官府中俗務并不怎么理會,但也從父親的言談感嘆中明白一個道理譚教諭這條地頭蛇盤踞多年,樹大根深,輕易動他不得。
要是因為和眼前這個不知高低的鄉野村姑爭閑氣,惹了譚教諭不悅,那可就太不值當了。
不過要她就這么放棄,她卻又咽不下去這口氣。
“哦,女夫子?這么厲害?”劉芳菱順著譚馨遞過來的臺階,將方才的事情揭過不提,傲然在主座上坐下,端莊自持地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們來切磋切磋如何?”
什么女夫子?
依她看來,這不過是譚馨為了維護自己的客人,故意扯謊糊弄她的罷了。
在這康平縣,有哪個姑娘的才學能夠勝過她的?
就是譚馨這個才名遠播州府的“女秀才”,不也是她的手下敗將!
見舒予沒有立即應答,擔心她膽小怯懦臨陣退縮不應戰,劉芳菱眉梢一挑,故意激將道:“既然你是韓彥的表妹,那定然學問不淺。怎么樣,你敢不敢應戰?”
舒予眉梢一挑,摩拳擦掌。
既然對方都主動送上門來求虐了,那她要是再畏懼退縮的話,豈不辜負了對方的一番“美意”。
“還請劉小姐不吝賜教。”舒予一拱手,謙遜又沉穩地應戰。
從容自信的儀范,不知道甩了尖酸刻薄的劉芳菱幾條大街。
譚馨眼底閃過一抹激賞,起身走到中央,笑道:“那我就當仁不讓,來當這個令官吧,二位是選擇飛花令,還是擬題賦詩?”
劉芳菱輕蔑地看了舒予一眼,很是“大度”地說道:“飛花令吧。擬題賦詩對她來說太難,倒顯得我欺負人似的。”
譚馨眉頭微皺,心下不悅。
劉芳菱雖然有些才華,然而這“睥睨眾生”的傲慢勁兒實在是討人厭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