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說起不日韓彥和小望之就要搬到旁的新家去住時,大家都有些怏怏不樂。
“眼下大家一起住著,小望之還能交給舒予她們娘倆兒照顧,等搬去了新家,就只能是你自己又當爹又當娘地照顧著了……
“還有學堂的那群皮猴兒……真是想想就讓人發愁!”
張獵戶感嘆罷,端起酒碗和韓彥碰了一個。
韓彥爽快地灌了一大口酒,無奈笑嘆道:“等搬去了新家,以后再想嘗嘗嬸子的手藝,可就不那么方便了。”
而想要親近佳人,更是不易啊……
張李氏爽脆地笑道:“這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看你們干脆也不用起火了,以后一日三餐,你們爺倆兒盡管回家來吃!實在是趕不及了,我就讓舒予給你們送過去!”
韓彥眼睛一亮,立刻歡喜道:“多謝嬸子!”
又轉頭對舒予溫柔笑道:“以后就要多多麻煩舒予妹妹了。”
舒予總覺得韓彥的笑有些意味深長,頗有些獵人盯住獵物的感覺,默了默,才展顏爽快笑道:“韓大哥客氣了。”
韓彥回以一笑,神清氣爽。
搬家之后,他帶著小望之一日三餐的來張家蹭飯,晚上再和張大叔閑聊幾句,盡量晚點再走。
這樣算起來的話,不過是換個地方睡覺罷了,與現在并無不同。
而且如果學堂太忙,他無暇抽身的話,還可以請托舒予到送繁華的,那樣說話就更方便了!
這么一想,韓彥又一本正經地請托道:“之前因為文會大比的事情,《三字經》的插圖繪本一直都沒有完成。可是學堂里孩子們的學業卻不好一直耽擱下去。
“所以,如果這段時間舒予妹妹不忙的話,我想請她和我一起去學堂,一邊繼續畫繪本,一邊先教授年齡小的孩子試試看,有什么不合適的地方,也好及時改過來。”
這話,問的是張獵戶和張李氏。
畢竟舒予已經到了可以許親的年齡,男女有別,他就是心里再想,也不好越過張家二老,直接和舒予商談此事。
張獵戶和張李氏對此當然沒有異議。
張獵戶甚至還一拍大腿,一臉激動又驕傲地說道:“沒想到我家姑娘恁厲害!還有出書當夫子的一天!我就是這輩子都沒有兒子,也知足了!
“嗯,當浮一大白!哈哈……”
說罷,端起酒碗,直接一口悶了。
張李氏卻笑得勉強,低下頭去,只顧著悶聲給小望之夾菜。
舒予瞪了自家老爹一眼,暗暗責備他口無遮攔。
明明知道這輩子只得她一個女兒,沒能給老張家生出一個兒子來繼承香火,是娘心里最大的痛,卻還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韓彥機敏地察覺氣氛不對,連忙舉碗一飲而盡,又拎起酒壇給兩人各自斟滿,哈哈笑著勸酒,好歹將場面給圓了過去。
第二天吃過早飯,舒予這個助教便走馬上任,跟著韓彥和小望之父子倆一起去了學堂。
等到孩子們都到齊了,韓彥便宣布了按照年齡分班的決定。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驚呼聲、議論聲,嗡嗡響起。
韓彥清咳一聲,所有的聲音頓時都齊齊消失,學堂里霎時一片寂靜。
舒予抿唇偷笑,看來這群皮猴兒天不怕地不怕的,卻偏偏怕韓彥怕得緊。
其實這么說也不對。
孩子們對于韓彥,更多的是敬畏和崇拜,因為發自內心地敬仰和尊敬,所有不愿意在韓彥面前放肆,失了禮節。
只有一間敞闊的教室,而分班之后孩子們也不便再坐在一處聽講,所以韓彥決定將小班的孩子們暫且先挪到自家正房里去,同時請村里的人先蓋一間杉木房備用,之后再另外加蓋一間土坯房作為小班的教室。
“先生,這樣做恐怕不太好吧。”白亮起身拱手道,“先生的新房自己尚未入住,怎么好作為小班的教室,使得‘新房’變‘舊房’。”
“這有何不可?”韓彥笑道,“唐朝杜子美有詩云:‘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甚至為此而不惜己身,喟嘆道,‘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如今我不過讓出一間房屋作為教室,遠不及杜工部許多,又有何不可?”
白亮一愣,默然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拱手道:“學生駑鈍,多謝先生教導。”
韓彥微笑頷首,示意他坐下。
舒予看在眼里,暗暗點頭,白亮于讀書一途上,將來肯定比白起走得要遠。
一切安排妥當,舒予便帶著一群四歲到八歲不等的孩子,去了一旁韓宅的正房,打掃衛生、安排桌椅。
“這就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舒予一面帶領蘿卜頭們打掃收拾,一面見機教導道。
“這個我知道!”張誠連忙舉手應道,“先生教過我們的,和平時大家說的‘磨刀不誤砍柴工’,是一個意思!”
舒予頷首稱贊:“不錯。這就叫做學以致用。要不怎么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學問學問,其實講的就是立身處世、生活之道!”
孩子們滿臉驚嘆地看著舒予,個個都佩服極了。
小望之更是得意,擠在舒予身邊,揚起小下巴,眉梢眼角全都在叫囂:看,這就是我姑姑!多厲害!
等到舒予帶著孩子們打掃好屋子,安置好桌椅,半上午的時間都過去了。
“行了,大家現在都先去洗干凈手臉,休息一會兒,咱們再來上課吧!”舒予笑道,“我給大家準備了獨一無二的繪圖本《三字經》呢!”
“好!”孩子們一臉渴盼好奇地齊聲答道,一窩蜂地奔出院子,涌到屋后。
屋后有蓋房子時就接引過來的泉水,還在底下用石頭砌了個泉池,這是獾子寨每一家的標配。
正好那邊學堂也逢課間休息,大孩子們好奇,都爭先恐后地奔了過來,想去參觀小孩子們的教室。
看見舒予正解下頭巾和圍裙,在院子里撲打身上的灰塵,他們一個個地都剎住腳步,圍在籬笆院墻外,眼巴巴地朝里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