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郭氏還在呼呼大睡。
安妮卻一個轱轆,從地上翻身爬了起來。
她伸了伸懶腰,又晃了晃手臂,踢了踢腿,身體的關節發出咔咔的響聲。
她手指微動,解開了昨夜畫的符箓。
沒了符箓的加持,郭氏也慢慢醒了過來。
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實,雖然一直沒睜眼,可夢境不斷。
各種荒誕離奇的夢,一個接一個的做了一宿,睜開眼睛,她竟渾身覺得疲憊,就是腦袋里也亂糟糟的。
真累啊!
郭氏不是個委屈自己的人,覺得累,就忍不住嘀咕出來。
幾個小丫鬟聽到動靜,紛紛起身,端水的端水,拿棉布巾子的拿棉布巾子,很快就排成一隊,魚貫進入寢室。
她們剛進來伺候,就聽到郭氏不住的喊累。
幾人下意識的去看郭氏的臉,嗯,確實有些疲色。
但,其中那個小丫鬟還是在心里冷哼了一聲:可不累嘛,她折騰了一宿呢!
想到這里,小丫鬟又扭頭去看“秦猛”。
卻發現素來精神抖擻、身強體壯的秦國公爺,此刻也滿身疲累。
壯碩的身體,都被籠罩在濃濃的倦意之中,看起來竟顯得有幾分佝僂。
小丫鬟心里清楚,同樣熬了一夜,郭氏這個太夫人卻能白天補眠,而秦國公爺卻還要去上朝,下了朝也要去衙門當差。
他可是統領天下兵馬的將軍啊,平日里的軍務十分繁忙。
除此之外,他還負責掌管京畿大營,軍中瑣事都要他來打理。
最近也就是國公爺新婚,圣人體恤,給他放了半個月的假,饒是如此,碰到大朝會,或是有緊急軍務,國公爺也要出去忙啊。
比如今天,就是大朝會的日子。國公爺伺候了郭氏一夜,今天一大早他就要進宮!
他這般孝心,卻還被郭氏肆意糟踐,想想就為國公爺不值啊!
小丫鬟暗自嘆息著,不知不覺間,她就站到了“秦猛”這一邊。
待到向上峰定期匯報的時候,小丫鬟禁不住提到了這些。
大朝會,朝堂之上一片熱鬧。
因為要重修《氏族志》,世家們有了關注的重點,朝政、軍務反倒被他們丟到一邊,而是挽著袖子,拼命的為自己家族謀求最大的利益。
一個排名,一個等級,世家們都能吵得面紅耳赤,甚至在圣人面前上演全武行。
對此,圣人也不惱,他就笑吟吟的看著。
反正他柳氏已經入選進世家了,只是等級的問題。
現在世家吵得越兇,將來就越需要他這個一國之君來裁定!
到時候,嘿嘿,他就能趁機跟世家討價還價咯。
所以,最近一段時間,圣人的心情都非常輕松、愉悅,哪怕此刻在大朝會上,又有幾方不同陣營的世家打了起來,圣人還能有閑情逸致的打量下首的臣子。
他的目光在經過一個壯碩身軀的時候,忽然停頓了一下。
看著那熟悉的身影,聽著若隱若現的呼嚕聲,圣人真是哭笑不得。
這頭野豬,還真是劣性難改,大朝會這般重要的日子,居然還在偷偷睡覺!
一群人足足吵了一上午,圣人心情再好,都要被他們吵得頭疼了。
在他即將要爆發的時候,世家們終于暫時休戰。
圣人臉色不善的宣布退朝,并在群臣起身的時候,沒好氣的喚了一聲,“秦猛,留下!”
“秦猛”被嚇了一跳,慌忙抬起頭,一臉的睡意,嘴邊殘存著可疑的透明液體。
周圍的人一看,頓時想笑,嘿,這個秦野豬又在偷睡啊。
被圣人抓包,接下來,圣人肯定要訓斥他一通啊。
可惜,圣人只留下了這廝,否則,大家也能瞧個熱鬧。
圣人沒管這些,叫住安妮,就一甩袖子,徑自回了兩儀殿。
安妮慌忙爬起來,顧不得整理儀容,就緊緊的追了上去。
回到兩儀殿,圣人剛剛盤膝坐下,就看到安妮一頭沖了進來。
他正要開口訓斥,卻細心的發現了安妮眼底的青色。
“嗯,你這是怎么了?晚上沒有睡好?”
圣人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旋即想到了什么,便委婉的勸了一句,“我知道你新婚燕爾,但也要懂得節制!”
唉,縱欲什么的,可要不得啊。
圣人真是把秦猛當兒子養了,看到他,就禁不住把自己擱在老父親的角色上,事事都要為他考慮。
“什么節制?”
安妮卻一副聽不懂的模樣,然后乖乖的說,“嗯,回圣人,昨兒我確實沒有睡好。您不知道啊,我娘病了,夜里需要人伺候——”
聽到前半句,圣人懊惱的想扶額。
自家的野豬自家了解啊,這廝就是個不懂拐彎兒的憨貨,你跟他說這么婉轉干什么?
直接告訴他不要縱欲過度就好!
但,聽到后半句的時候,圣人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你母親病了?難道家里沒有其他人了?還是缺奴婢?竟要你這個堂堂國公跑去伺候?”
圣人不喜歡郭氏,他是真心疼惜“秦猛”,所以對狠心賣掉“秦猛”、并在他發達后肆意利用的郭氏,非常反感。
如果郭氏只是單純的賣了兒子,圣人還不會太苛責。
家里窮啊,沒辦法,總不能為了一個兒子就餓死全家人吧。
但,既然賣了,那就是賣斷生死,徹底沒了關系。
可事實上呢,秦猛這邊情況剛剛好轉些,郭氏就像只吸血蟲般找了上來,按著秦猛的脖子吸血啊。
圣人知道,他家野豬素來憨厚,也念舊情,對郭氏等人十分照顧。
圣人也最欣賞他的這些優點。
圣人卻決不允許外人利用、欺侮他家野豬,這個“外人”,也包括秦猛的父母、兄弟!
野豬心思單純,不懂那些彎彎繞,那就由他這個做主人的幫他把關。
圣人在心底默默的念著這個名字,已經將她用黑筆記在了小本本上。
“沒有、沒有,我的嫂嫂和弟妹們也都輪番照顧,王氏也想去伺候,被我攔下了。我、我從未在父母床前侍奉過,這次母親病重,便想著親自照顧照顧……”
安妮慌忙解釋著。
圣人見她這般,愈發嘆息。
隨意說了幾句閑話,并叮囑他抽空把王氏帶來見皇后,就將她打發出去。
“秦猛”一走,圣人就把貼身內侍喚來,“去,你去問問,秦家到底怎么一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