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靜的小路上,安妮和風澈相對而立,仿佛兩個決戰紫禁城之巔的高手。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發出噼里啪啦的火花,但誰都沒有退讓。
“你跟蹤我?”風澈冷聲道。
安妮能發現他跟洪老的關系,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跟蹤。
“你調查我!”風澈剛來沒幾天,就把她這一年來的動作摸了個底朝天,說沒有調查,鬼都不信啊。
“好吧,洪老是我爺爺,親的。”風澈跟安妮對視了足足五分鐘,方擺出一個告饒的動作,并說出實情。
安妮點點頭,“我猜也是,你和洪老長得有些像。”
她沒有去問為何洪老的孫子會姓風這種低級問題,淡淡的說道:“我想要家人平安,僅此而已。”
不管是通過洪老跟軍區搭上線,還是利用七拐八繞的人脈關系給自家謀福利,都只有一個目的:保住安家,并教導好安家的下一代,讓安家子孫上進、興旺發達。
“巧得很,我也只想讓我的家人平安。”
風澈勾起唇角,“聽說你大哥在市政府上班?”
安妮挑眉,“你既然是洪老的孫子,那么J市軍區你肯定很熟吧?”
一大一小兩只狐貍,又對視一眼,然后露出彼此明了的笑容。
“安支書,最近村里的風頭可不對啊。”
李林坐在安國興面前,有些擔心的說道,“安寶妮那個臭丫頭一通攪合,村里人都偏向了那個什么狗屁聯防大隊。我再說什么,他們根本就不聽啊。”
安國興拿著一支煙,在鼻端聞了聞,滿臉的陶醉。
享受過后,便又把煙夾到了耳朵上。
這可是他兒子從省城給他買回來的煙,他可舍不得抽,每天聞聞味,出去的時候充個門面也就夠了。
平常他還是更習慣抽自己卷的煙絲。
“哼,你呀,還是不夠狠。”
安國興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個小口袋,拿著一張從孫子寫字本上撕下來的紙,將口袋里的煙絲卷好,點著火,一口一口的嘬了起來。
云霧吞吐間,安國興一雙眼睛閃過一抹厲色,“不就是幾個半大小子、黃毛丫頭嘛,你們這么多大男人難道還打不過他們?呵呵,我可是聽說了,外頭還流行什么武斗。說穿了,就是比誰的拳頭大。”
只要他們咬死了是為人民好,打倒那些壞分子,就是上面也不敢追究。
“動武?這、這不太好吧?”
李林不是不敢打人,實在是聯防大隊里的那些孩子,基本上都是安家堡有頭有臉、且根紅苗正人家的孩子。
這些孩子,若是一個半個的,李林打了也就打了。
可十幾個孩子,他若是招惹了,基本上就是跟大半個安家堡為敵啊。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
安國興不屑的看了李林一眼,悠悠的說道,“戲文里不都說了嘛,‘擒賊先擒王’。還有句話叫‘殺雞給猴看’。”
被安國興指著鼻子罵“笨”,李林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不過他現在還需要巴結安國興,并不敢得罪他,只得舔著臉權當沒聽到。
但聽到安國興后面的話,他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幾下,“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朝安寶妮下手,把她打怕了,其它人也就不足為懼了。
“注意方式方法,別直接帶人打上門去。”
安國興能當上安家堡的支書,能跟安德武較勁,本人也是很有心計的。
他低聲對李林嘀咕道:“他們不是護著那些壞分子嘛,你就學著外頭的樣兒,挑一家過去鬧。去之前,別忘了把消息傳出去——”
李林眼睛一亮,接口道:“等安寶妮帶人來了,我就不小心跟他們發生沖突。只要一動手,那就難免會有人受傷。”
只要他確保那個受傷的人是安寶妮或是安淑蘭就成了。
而且,他還可以趁著安寶妮受傷的時機,用武力壓制住聯防大隊,然后再當著全村人的面兒,狠狠的整治那個壞分子。
如此一來,聯防大隊的威信掃地,而他李林便能成為安家堡的唯一革命隊伍!
再然后,他們就能繼續拿著那些壞分子立威,最后將安德武拉下臺。
李林越想越興奮,搓著手,圍著屋子走了好幾圈,最后一拳頭砸再掌心,“好,我這就去安排。”
說罷,李林風風火火的去了。
安國興繼續吧嗒吧嗒的抽煙,煙霧繚繞中,他的神情竟有幾分高深莫測。
“小姑,不、不好了。”
安淑琴氣喘吁吁的跑進門,“李、李林帶人去西山農場了,他們、他們污蔑馬老師,說他是特務。”
“呵,終于忍不住了嗎?”
安妮似乎早就猜到了李林會有所動作,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淑琴,去,把大家都召集起來,咱們去西山。”
“小、小姑,他們手里拿著鐵锨和鋤頭,看樣子還想動手呢。”
安淑琴有些擔心,“就靠咱們這些人,恐怕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萬一李林他們真的鬧起來,吃虧的肯定是聯防的一眾小兵啊。
“動手?我等的就是他們動手,就怕到時候他們根本不敢動手。”安妮無比強硬的說道。
安淑琴見小姑這樣,心也放了下來。
趕忙按照安妮的吩咐,將小伙伴們全都召集起來。
安妮去了趟知青點,然后趕到麥場,跟小跟班們匯合,最后一起趕往西山農場。
李林帶著人,將一個五十來歲的瘦弱男子摁在了地上。
他沒有急著開始,而是坐在田埂上,嘴里叼著根野草,悠閑得等著。
足足等了半個小時,李林才看到了一隊期待已久的人影。
李林吐掉野草沫子,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李林,你要干什么?”
作為一個合格的馬仔,安淑琴很懂得何時幫老大開口。
她一指馬老師,叫嚷道,“還不趕緊把馬老師放開?”
“馬明仁有海外關系,我懷疑他通敵。”
李林懶洋洋的說道,“我決定好好審他一審!”
“馬明仁的情況,省里已經有了結論,怎么,你比省里的領導還厲害?”
安妮冷冷的說道,她腳步不停,直接來到馬老師近前,抬起腿,直接將押著馬明仁的兩個混混踹到了。
“安寶妮,你居然為了壞分子跟自己同志動手?”
李林仿佛抓到了把柄,興奮的指著安妮喊道。
“現在正是夏收時節,村里上下都為即將到來的豐收做準備,而你卻故意找借口生事,我還懷疑你是敵特,故意搗亂,以破壞安家堡的夏收呢。”
論扣帽子,安妮絕不比李林差。
“就是啊,這都什么時候了,咱們村的人都想著怎么盡快把地里的糧食收回來,忙得腳打后腦勺,李林倒好,居然還有閑心思鬧事。”
“嗐,這不是明擺著的嘛,李林那些人平時就懶,上工也不好好上。能有機會躲懶,他們還不趕緊湊上來?”
李林聽到周圍村民的議論,頓時有些著急。
他沖著幾個混混使了個眼色。
幾人會意,悄悄摸起了手里的武器。
尤其是剛剛被安妮踹到的兩人,故意嚷了一句,“好個安寶妮,你居然打人,我和你拼了。”
說著,兩人就朝安妮撲了上去。
“小姑,小心!”
“寶妮~”
“哎呀,挨千刀的李林,居然真敢動手啊!”
安淑琴以及聯防大隊的小將們紛紛驚呼出聲。
就在大家害怕的閉上眼睛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一聲響動——
這是qiang聲?!
眾人被嚇了一跳,李林等人更是直接嚇得跌坐在地上。
一隊身著軍裝,肩上扛著qiang的年輕人,整齊的小跑過來。
為首的是個二十五六歲的精壯男子,剛才那一槍就是他開的。
他沒有看癱成爛泥的李林等人,而是來到安妮近前。
安妮趕忙道,“你就是雷班長吧?我是安寶妮,安家堡聯防大隊的主任。”
雷班長并沒有因為安妮是個小女孩就小瞧了她,正兒八經的行了個禮,鏗鏘有力的說道:“西郊獨立營一連二班班長雷虎前來報到,請首長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