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高文不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只能說真特么的大實話。
現在他就在感受這種凝視，以及凝視帶來的無限恐怖。
“深淵觸手”麥爾朗恩，就是深海深淵本身，它的凝視就是深淵的凝視，而這種凝視本身就代表了極其可怕的攻擊性，上古之神最可怕的絕不是龐大的身軀和無盡的圣光暗影，而是操縱心靈、奴役靈魂的力量。
這種力量甚至只需要通過眼神就能啟動。
所以在高文看到那只深淵之眼時，麥爾朗恩直入人心的力量，已經作用在他身上。
這一刻，高文仿佛被一百個、一千個恐懼魔王同時注視，思維停滯，靈魂凝結，精神固化，所有這個層面上的東西，都因為麥爾朗恩的凝視而一動不動。
但這種狀態僅僅維持了一秒鐘。
一秒鐘后，一種很難形容的時空力量，忽然從不可知的世界屏障上爆發，被麥爾朗恩強行撕開的暗影裂隙，在世界之力的作用下迅速愈合，就像被強行關閉的蟲洞，讓兩個世界的溝通徹底中斷，于是麥爾朗恩的凝視也跟著中斷。
高文在一秒鐘后恢復思維。
冷汗冒了出來。
雖然只是一眼，卻好像過了一萬年。
高文從來沒有那一刻像現在這樣，對相對論有了痛苦而又清醒的認識——
時間是相對的，痛苦是相對的，強大也是相對的！
“這就是強大神靈的力量么……無法抵擋的精神力量……如海洋一般浩瀚而又濃縮的精神海……絕對的黑暗，不摻雜任何邪惡的極致黑暗，這才是極致的邪惡，摧毀一切的邪惡……”
“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善惡，而是立場，宇宙初開、光暗定序時就已經涇渭分明的立場。現實世界和扭曲虛空，帶來一切生命足跡的光明和絕對的黑暗，熱鬧的生命世界和死寂冰冷的無垠之境……”
高文發現自己錯了。
他錯誤估計了神靈的力量。
中等神靈“阿瓦隆之神”被殺，冬季女神“斯嘉蒂”被擊敗，高文內心深處產生了“神靈不過如此”的想法，但事實證明，這只是他的錯覺，根本不是這樣。
他還是不了解神靈，也不了解神靈的力量。
更不了解麥爾朗恩的力量。
來到現實世界的神靈，那些神靈化身，并沒有遠遠超越半神的能力，因為不在神國，因為神職神格被分割和壓制，就連靈魂都只有一小部分，心智不全。
真正的神靈，尤其是在神國的神靈，絕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能擊敗并擊殺阿瓦隆之神，是因為她有一部分力量被強行留在艾澤拉斯圣城，然后又有伊瑟拉、拉格納羅斯、守護者安布羅修斯這三位頂尖半神出手，最終還是靠農業女神真身降臨，才終于成功。
整個過程，高文自己的參與度并不大，他的終極一戰，其實還是和亞瑟的一戰，所以他根本沒有真切感受到阿瓦隆之神的實力。
至于藍心冰川那一戰，冬季女神僅僅只是化身降臨，因為忌憚屠神箭，所以并沒有降臨太多力量，又有超過十位半神圍攻，那一戰高文的參與度同樣不高。
也就是說，真神，尤其是在神國的真神，到底有多強大，高文真的不知道。
更不用說剛剛面對的，是擁有強大神力的麥爾朗恩。
之前那一刻，暗影裂隙連接兩個空間，高文等于和麥爾朗恩之間，只有很短的距離，他硬生生承受麥爾朗恩的心靈攻擊，是本體攻擊，而且還是借助了深海深淵全部力量的一擊。
雖然這一擊有很大水分，世界屏障和眾神封印阻擋了大部分，并且攻擊才持鐘，就被強行打斷，但依然是到目前為止，高文見過的最可怕的攻擊，是可以徹底擊潰半神靈魂、秒殺半神的攻擊。
那一刻高文有種感覺，就好像一葉扁舟置身在波濤洶涌的汪洋大海，隨時都有可能被巨浪摧毀，沉沒，死亡。
“上古之神的力量……”高文呢喃，然后搖頭。
不，上古之神也不可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至少艾澤拉斯的那幾位沒有。
不然的話，早就統治世界了，還真能被腳男碾壓？
上古之神的低語，確實連黑龍王都能逼瘋，但那是幾百幾千甚至幾萬年努力的結果，麥爾朗恩明顯要更可怕的多。
也許是因為它的體型比艾澤拉斯那幾位更大，也許是因為它汲取了更多的養分，當然更大的可能是，神靈力量和上古之神的力量結合，這才讓他的攻擊，變得超乎想象的可怕。
高文輕嘆。
他得感謝眾神。
要不是眾神封印反噬，哪怕再多持續幾秒鐘，也許自己就活不下來。
在麥爾朗恩面前，自己就像一個美麗的泡沫，一觸即破。
“幸好，眾神無法真身降臨……”高文搖頭，有些慶幸。
眾神如果真身降臨，就算不如麥爾朗恩那樣強大，依然能把這個世界摧毀無數遍，比核彈洗地還可怕，真神如果全力出手，移山填海不在話下，改變或者摧毀大陸架也不會太難，甚至讓整顆星球分崩離析，大概也不算什么。
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末日一樣的災難。
“老師！我就知道您會來救我！”
蘇菲亞爬起來，撲到了高文懷里，眼淚嘩啦啦淌出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別哭，沒事兒了。”高文笑笑，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一個8歲的小女孩兒，遇到這種情況，還沒有崩潰，已經很不錯了。
高文很難想象8歲的自己被詭異的力量抓走，會不會直接暈過去，蘇菲亞果然是一個勇敢的小姑娘，勇敢才是她最珍貴的品質，比高智商更珍貴。
生在這樣一個并不美好的世界，果然更早熟，更堅強，這里的大多數人，其實都不是21世紀的自己能比的，很多方面都是。
“我們得走了。”高文皺眉。
麥爾朗恩的本體一擊，已經超過這個世界的承受極限，直接擊碎了空間，造成了連重重結界都無法隔絕的能量波動以及神力波動，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會引起眾神的目光，以及某些強大存在的目光。
比如瑪達爾大主教，比如光明神殿里的那兩位半神。
還有那只巨鷹。
這件事必然會引起光明教會的警覺，一次全面普查和清繳即將開始，整個鷹巢城的局勢都有可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投靠麥爾朗恩的絕不止杰弗里公爵一個。
整個公爵府都逃不掉。
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在這場腥風血雨里喪命，對于黑暗的憤怒絕不是最可怕的災難，光明至少會在表面上維持體面和公正，但那些本來就有恩怨的貴族們，肯定會趁機下手，權利的游戲一直在上演，從不落幕。
這些都不重要。
高文現在只想把自己從這件事里摘出去，趁著眾神的目光還沒有投向這里。
紅龍之火迅速消失，收回體內，高文的身上爆發出濃郁的暗影，整個房間再一次陷入絕對的黑暗。
高文看向杰弗里公爵漂浮的靈魂。
肉身是舟，也是盾，保護靈魂。
失去了肉身，靈魂變得脆弱不堪，杰弗里的靈魂并不算強大，根本無法抵擋高文的思維竊取。
大量記憶涌入腦海。
高文迅速篩選，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然后施法，用精神力勾勒，用暗影觸發。
石墻重新出現，變成門框。
“進去。”
高文手一揮，法師之手將蘇菲亞送進了折疊空間暗道，然后他也跟著走了進去。
霍然轉身，在門框消失的前一刻，高文扔出了好幾箱子侏儒炸彈。
然后按動遙控器。
伴隨著驚天動地的爆炸，整個房間化作廢墟，然后整個公爵府坍塌，連同周邊的其他建筑一起坍塌，甚至包括皇宮的一角。
劇烈的爆炸毀掉了所有高文來過的證據，暗影的力量也在這一刻變成了毫無規律的暗流，紛亂的魔法能量讓所有的探測手段都失去了作用，只有被藏在廢墟后面的折疊空間，無礙。
而這時候，高文已經順著暗道回到了蘇菲亞的閨房。
除了麥爾朗恩之外，再沒有誰知道他的存在。
甚至就連被藏起來的暗道，也幾乎不可能被發現，就像過去的三千年一樣。
杰弗里公爵府爆炸，引起了整個城市的關注。
大部分平民幸災樂禍，城外知道這件事的農奴，則表現的興趣乏乏，貴族老爺距離他們太遠，遠到根本看不見摸不著，自然不會關心。
周圍好幾個貴族世家被波及，皇宮也被波及，所有人都在猜測究竟是怎么回事。
現場發現了大量炸彈碎片，鑒定后發現是清一色的侏儒科技，帝國境內的侏儒傳奇城市第一時間被推上了風口浪尖，首席大工匠連忙發表聲明，宣稱和此事無關，但光明神殿已經趁機介入。
侏儒也有光明信仰，但比較薄弱，大部分侏儒只信仰侏儒之神，而且還是泛信徒。
在信仰方面，侏儒連人類都不如。
侏儒雖然沒有自己的帝國，但也有不止一個王國，再加上和矮人帝國交好，光明教會也不敢太過分，一直得不到大肆傳教的機會。
雖然光明教會很清楚，一些侏儒炸彈代表不了什么，但負責相關教區的主教，還是抓住了機會，親自帶隊去了侏儒傳奇之城，到底想干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
而在鷹巢城，明爭暗斗愈演愈烈。
光明教會很快宣布，此事和深海教會有關！
雖然沒人能證明，杰弗里公爵是不是已經加入了深海教會，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認為他加入了深海教會，比如杰弗里公爵的仇人。
一棵大樹倒了，公爵府的人死了不少，公爵名下的封地、爵位、產業，都變成了香餑餑，貴族們化身餓狼，張開血盆大口，誰都想從這塊肥肉上撕下一塊。
光明神殿不在意這些。
深海教會居然滲透進了鷹巢城！
布魯爾主教消失不見，廢墟現場發現了他的靈魂殘跡，其中有暗影的氣息。
一名傳奇主教的墮落，讓鷹巢城的局勢變得更復雜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布魯爾主教和皇室親近。
那么皇室中，是不是也有人和深海教會有關，甚至是……巨鷹大帝本人？
巨鷹大帝表現出了一如既往的強硬，宣稱和深海教會無關，同時派人配合光明神殿，封閉鷹巢城，開始地毯式搜索。
光明神殿也封鎖了消息，對外宣稱布魯爾主教暗查杰弗里公爵，被發現后犧牲自己，和杰弗里公爵同歸于盡，靈魂被天使接引，升入神國。
這樣一來，同時維持了皇室的尊嚴和神殿的威嚴。
幾百個深海教會的成員被搜了出來，然后被架上了火刑架。
更重要的暗牧無一例外，全部拼命直到死亡，這些人的忠誠，足以讓光明神殿的大部分神官汗顏。
最終，甚至連一位地位很高的皇室成員也被查了出來，被認為是這件事的主謀。
大貴族們心照不宣。
一顆被推出來的棋子，糊弄不知道真相的普通人而已。
皇室和光明神殿繼續維持表面上的和諧，實際上關系已經破裂，那只從諸神之戰活到現在的半神巨鷹，神圣巨鷹帝國的守護神，也被巨鷹大帝召回了鷹巢城。
上千巨鷹回歸鷹巢，暗地里的劍拔弩張，是為了更不為人知的妥協做準備。
不管是皇室還是光明神殿，不管是巨鷹大帝還是瑪達爾大主教，都不希望在這種情況下來一場慘烈的廝殺，皇室也有皇室的底牌，幾千年的底蘊不是鬧著玩的。
一旦鬧翻，對誰都不好。
妥協是必須的。
一張張底牌掀開，是為了談判桌上盡可能的爭取利益。
想要過這一關，皇室必須讓出足夠多的利益，以后的日子，巨鷹大帝的權柄必然會被再度削弱，那些權柄極重的大貴族，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支持皇室。
畢竟，這一次是皇室出了問題。
君權神授，神權凌駕于君權之上，但神權一般不會過問君權，也不愿意犯這個忌諱，容易引起貴族么的反彈。
但這一次，神權有了干涉君權的借口。
一切都有可商量的余地，只有一件事不行。
黑暗必須被驅逐。
那些不得不寬恕的深海教會成員，必須和黑暗劃清界限，重新投入光明的懷抱。
隱藏在光明下的影子徹底消失。
是的，表面上是這樣。
而這時候，瑪達爾大主教和那些神殿高層，更關心另外一件事：
杰弗里公爵府大爆炸的真相是什么？
到底是誰殺死了杰弗里工具和布魯爾主教？
這一切的一切背后，難道還隱藏著第三股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