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衛,王胖子,王總,老王……王自衛在濱海市的稱呼很多。
這家伙經歷上次國債風波后,很果斷的選擇了‘賣主保身’,在上級追查責任和問題的時候,把他們分公司老總的底兒抖了個一干二凈。
這事他和梁一飛還聊過,其實梁一飛蠻贊成他的做法,他們那個總經理是國債事件主要責任人的親信,甚至直接深度參與了國債事件,王自衛不賣他,他也得倒霉,咬著牙硬挺的結果就是王自衛跟著一塊折進去。
說到底,都是空降兵,領導歸領導,談不上什么賞識提拔的恩遇情義,賣了一個注定要倒霉的家伙,能保住自己,這不是什么道德上的污點。
他們總經理下臺,王自衛算是躲過一劫,和一批分公司中層干部都受了點雷聲大雨點小的處分,繼續在本職位上‘戴罪立功’。
真得說是這家伙命好,遇到梁一飛,成了嵐韻湖的常客,在嵐韻湖這地方混熟了,整個南江省就能平趟,到處都是‘朋友’,之后風平浪靜了兩年,這小子一路順風順水的,居然給他爬到了分公司總經理的位置上,可以算是證券公司的一方諸侯,南江省金融業的大佬。
袁欣然是嵐韻湖的常客,跟老板能一塊洗澡的親密人士,常來常往也就認識了王自衛,不算特別熟,對他的印象,就是一個成天呵呵呵,有點色迷迷的死胖子。
“他怎么了?這死胖子精明的很。”袁欣然說。
“他跑過來央求著新時代上市。”梁一飛說。
“啊?還有證券公司央求企業上市的,這搞反了吧?”袁欣然一愣。
企業上市要經過證券公司輔導、監管審批、證劵公司發行等等一系列流程,上市之后,真正賺錢的是企業,證券公司跟著后面賺小頭,而且企業那么多,你不上有的是人準備上,只聽說過企業求著證券想辦法溝通監管,哪里會有證券公司求著某一家企業?
這一次呢,還真就是反了。
95年之后,在證劵市場經歷了幾年的起起伏伏,‘摸著石頭過河’,取得了一定的心得經驗之后,國家陸續出臺了一系列監管政策,短時間之內,讓證劵市場出現了大地震。
比如其中有一條,企業上市,固定資產必須達到五千萬以上,一下子就把大批等待上市的企業排除在外。五千萬這個門檻,在95年的時候絕對不算個小數字,即便是當時的新時代,算固定資產,也未必就能達到門檻。
加上其他眾多的政策規定,原本熱得完全和經濟規律脫軌的股市,很快就冷靜了不少。
之后又遇上亞洲金融危機,股市又一次受到重創。
98年,香江大股災,也波及到了內地,為了穩定經濟,證券公司配合上級部門,內部下達了一些通知,其中一條,就是促使一批真正有實力的優質企業,盡快上市,給股市注入新的活力,健康的血液。
整個濱海市有資格上市的企業倒是有不少,可要說最優質的,最靠譜的,王自衛立刻就想到了梁一飛名下那些。
說起來,如今梁一飛的企業里,規模最大,最適合上市的,并非新時代,也不是飛科,而是飛源飲料。
新時代相比飛源,畢竟規模小了一些,飛科前途無限量,可王自衛多少能知道點,梁一飛是把飛科當作禁臠,有長期規劃的,要是提,讓飛科上市,梁一飛根本不會考慮。
但是飛源呢,又是梁一飛的財源,王自衛也拿不準,梁一飛愿不愿意把這家根本不用上市,就能大把賺錢的企業,推到市場上。
所以最后還是選了新時代來提。
袁欣然笑了笑說:“那你就幫幫他唄,他還是屬于體制內的,任務完不成頭大如斗。”
袁欣然其實對王自衛印象還行,這家伙別看是省分公司的一把手了,可在嵐韻湖,從來不裝,尤其是在梁一飛在場的時候,向來是以‘跟著梁總混的’自居,對于袁欣然這個真的是‘跟著梁總混’的來說,也算是半個自己人。
印象分是有,最主要的,袁欣然對梁一飛未來規劃和現狀也比較了解,新時代早晚要上市,正好最近他又在到處買買買,未來飛科建自己的制造工廠、科研,甚至說不定哪天就跑國外去圈地建設分公司去了,都是砸錢的活,如果此時能有一個下屬企業預備上市,一年半載之后上市了,正好可以趕得上弄點錢花花。
再者,對于當前的企業家而言,上市的確是一個重大的目標,一個門檻,至今為止,很多銀行和單位對民營企業依舊不太友好,可是,這里說的‘民營企業’,并不包括上市民營企業。
一旦上市,企業和企業家的社會地位,會有本質性的變化。
梁一飛笑了笑,思路和袁欣然差不多,這小姑娘還是比較懂自己的,說:“不著急,等這一圈走完了,回濱海再看。我讓吳三手去找老顧,先和王自衛接觸接觸。對了,有個事想聽聽你的意見。”
“什么?”
“玫瑰園你知道不?”梁一飛大致把之前和鄧志廣聊得,像袁欣然復述了一遍。
其實嘛,大主意,他心里基本有譜了,對袁欣然講,即是想聽聽她客觀的意見,也是想看一看這個小丫頭對于地產到底有多少的敏感度。
袁欣然聽完之后,兩道細長的眉毛挑了挑,又皺眉,盯著梁一飛看了幾秒。
“干嘛,我臉上長花了?”梁一飛笑問。
“不是,我覺得你現在狀態有點問題,思路不對。”袁欣然說。
“怎么講?”梁一飛問。
“先拋開玫瑰園這個項目,就說地產,我問你,你是不是準備把它當成你的核心業務,一直親自主抓?”袁欣然問。
“這個……”梁一飛搖搖頭,
“那就對了,你不要事事都親力親為,梁老板,你好像早就過了那種依靠著一個英雄人物來支撐起一個企業的創業階段吧?你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在總想著大事小情一把抓,你忙不過來,累死都活該!真累死吧,能把事情干了也行,可是你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能做好?”袁欣然說。
“我聽你這個意思,是要搶班奪權啊。”梁一飛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不是我要搶班奪權,是你老大要學會漸漸放權!”袁欣然翻了個白眼,說:“我們說回地產,說玫瑰園,如果你剛才講的那些都是事實,那我問你,你覺得這個項目有沒有前途?”
不等梁一飛開口,袁欣然就自問自答的說:“肯定有的嘛,昌平哎,那么大一塊地哎,以大哥你的眼光,不會想不到,以首都的發展速度,不用十年,那地方會是什么光景吧?不要講是都蓋好的別墅,就是埋死人的墳場,那也毫不猶豫的拿下。”
“但是它里面還是有一些麻煩。”梁一飛說。
“麻煩,什么麻煩?你擔心的是什么?不要說錢,我還不知道你,你的錢,至少在現階段,多得花不掉,要不然也不會想一出是一出,跑出來玩地產,什么兩億、三個億,差個幾千萬一個億,以你的看準就不松口的性格,絕對不會在乎。對吧。”
“對對對,大姐你接著說。”梁一飛也算是給袁欣然懟習慣了,而且聽她講話,往往有知音感,即便被搶白一通,也不生氣,只是無奈搖頭一笑。
“那就是你覺得這塊地還是有各種糾紛,需要處理各種關系,比較麻煩,你擔心你沒有精力。”
袁欣然雙手一攤:“你看,又回到之前的問題上了吧,你是做決策的,你要操心的,就是這單活,到底值不值得去干,你有沒有實力拿下。一旦你決定了,具體去操作,去解決里面各種麻煩、關系的,那就該是你下面一級的人,專業的人士,不能講和一個村主任打交道都要你出面吧,那你不累死,誰累死?”
頓了頓,補充說:“就拿這次天天花園項目來看,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你看看,你天天跑去開什么會?你決定了之后,自己出去玩去,把后面具體的工作,交給下面的人。到了真搞不定的時候,你再出面。天天花園現在不就進展的很順利嘛。”
“很顯然,你就是這樣的專業人士嘍。”梁一飛說。
“那當然。”袁欣然理所當然的說:“欣悅廣場是商業地產,玫瑰園和天天花園是住宅地產,都是地產,你又要到處收購地皮,干脆把我公司的業務擴大,包括住宅、商業,那不就結了。”
梁一飛想了想,認真的說:“這樣的話,你會不會太辛苦了,人家這個年紀的女孩,都是逛街談戀愛看電影什么的。”
“我跟那些俗咖能一樣嗎?只有工作才能讓我快樂!”袁欣然翻了個白眼說。
“那行,就按照你說的辦。等天天花園項目落實了,你就讓人把公司經營范圍變一變去,以后我拿大主意,你負責干活,賺了錢咱們分。不過既然劃分到你負責,出資方面得雙方共同,你到時候可別嫌我花錢多你受不了。”梁一飛道。
“現在我當然錢不夠,你這個大股東先借我唄。”袁欣然說。
“可以,沒問題。”梁一飛說。
達成一致之后,談話稍稍停頓了一會,袁欣然在看手里的天天花園會議記錄,看著看著,她忽然明白過來什么似的,猛地一抬頭,盯著梁一飛,疑惑的說:“不對啊,我怎么感覺,我好像主動跳你坑里去了?你老實說,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抓我壯丁了?”
“絕對不存在,我不是那樣的人!”梁一飛一本正經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