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奇正在翻滾,他的軀體脫離萬物魔方便進入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油墨泡泡世界,入目所及皆是神奇景象,它們涌動、演繹、糾纏,不斷迸發出新的泡泡。
在翻滾之余,唐奇腦海卻還在思索古老者馬爾克斯留下的那個“謎題”。
“擁有希望之光才能成為祂們的客戶?”
“成為主宰?不,成為至高的希望?”
“呼”
思索沒有出結果,唐奇很快砸入最終泡泡內。
下一秒,他看到了一個新世界。
就在那怪誕鎮的廢墟之上,充滿奇跡,充滿幻想的國度正在快速成型。
它無比巨大廣闊,根本無法看見邊際,那些因失去“強制敘事域”本該凋零死亡的居民,那些本該被驅逐離開的居民,不論是尋常生靈還是萬靈投影,每一位都獲得了重新敘事的機會。
這意味著,它們每一位都能重新建造自己的“房間”。
不管多離譜的幻想,在這里都能成為現實。
眼前的世界已不能用光怪陸離來形容,它將是成為真實的“幻想鄉”。
唐奇看到了倒懸的山脈,看到了死亡的國度,也看到了不知通往何處的繩索,看到了雷霆洶涌的國度,看到純粹由“美食”構成的城市,看到了種滿仙女的田野…。
這一切成為現實的過程中,唐奇也感受到了自己磅礴的神性力量正在被大量抽取。
“只是提供幻想、強制敘事權柄作為支撐還不夠,要重塑怪誕鎮,先期投入有些驚人啊。”
唐奇感嘆了一句,默默計算流失的神力。
如果持續這種輸出速度,他很快就會像克諾薩厄斯那樣被吸干,進入饑餓虛弱狀態。
好在隨著新怪誕鎮的成型,它似乎進入了另一種模式,自給自足不再抽取唐奇的神性力量。
重新入駐小鎮的居民們,每一位都開始貢獻自我,共同維持它的運轉。
各自的權限,都是一樣的,除了……唐奇。
作為小鎮存在的權柄支撐提供者,唐奇雖然失去了“主宰權”,但他的確擁有高于其他居民的權限。
至少新怪誕鎮的一切,都對他不設防。
只要唐奇愿意,他的眼眸內即刻就可以映照出鎮內的一切,所有的居民,所有的強制敘域,也包括了那一尊尊神靈投影的故事。
“嗯?”
忽然,唐奇感受到了什么,面上浮現出驚訝與喜悅。
他初始以為是錯覺,但很快確認,那是真實的。
“我擁有的某個權柄,正在上漲。”
低語間,唐奇念頭一動便挪移到了新怪誕鎮內某個正在進行中的“強制敘事域”上空。
“強制敘事域范梅勒奇事……正在進行中。”
隨著這碎片,唐奇看到了一個人的完整人生。
敘事域的主角范梅勒并不是超凡者,或者說他是個低等級超凡人類,不具備任何戰斗力,唯一特異之處是他具備吸引恐怖事件靠近的體質,以及對事件進行有限美化的能力……故事整體色調是灰色的,恐怖事件不會因為有限美化而變得正常,那些事件仍舊很可怕。
范梅勒從小到大都在歷經悲劇,失去親人、朋友、戀人乃至于自己的生命。
按照常理,他早該對這故事厭倦,主動選擇死亡,或者離開怪誕鎮回歸現實。
盡管唐奇提供幻想權柄,可以讓他對故事進行一定程度的“修改”,但很遺憾這種修改無法改變敘事整體結構,那會使得敘事域崩潰,所以主角更改的僅僅是時間,他延長了與親人、戀人、朋友相處的每一段時間。
理所當然,痛苦也被延長。
但無法理解的是,范梅勒很滿意這種改變。
他完完全全的沉浸在故事中,感受親情、友情、愛情與……無法根除,愈加劇烈的痛苦。
唐奇看了幾眼,又挪移到另一處敘事域之外。
眼眸里面,新的碎片淌出。
“強制敘事域永不分離……正在進行中。”
這一次,故事是男女雙主角。
同樣是人類,但他們并不普通,他們身上都出現了高等級神性的氣息,那種神性唐奇很陌生,但任何一位萬靈都能洞悉,那是時間神性。
敘事域的兩位主角都被“時間神力”選中,皆擁有在時間長河中短暫遨游的強大能力,在特定的時間段內,他們可以自由的回溯、加速以及暫停。
在神秘側,這無疑很強大。
男女主角完全可以憑借這種力量脫離新怪誕鎮,各自修行晉升,他們都擁有成為“時間旅行者”之類職業的潛力。
但如果留在鎮內,兩人只有一個選擇,沉浸故事“永不分離”。
這敘事域內,兩人將被扔在時間長河的兩端,他們不得不突破各種阻礙,只為了在中間節點見上一面,相處一晚上,而后他們將被強制分離,循環往復。
唐奇此刻注視的一幕:靜謐的城市,匆匆布置的教堂,一對身穿嫁衣,各自都是滿臉風霜無比疲憊的戀人緊緊相擁著,身后世界正在被撕裂,無法抵御的力量拖拽著兩人分開……
時空撕裂,眼前景象再度更換,一個個新故事開始自動浮現在唐奇面前。
“強制敘事域怪物之心……進行中。”
“強制敘事域看不見的妻子……進行中。”
“強制敘事域蒙著床單的鬼……進行中。”
“所以,這些就是真愛么?”
唐奇如同高高在上的神靈,他在被油墨浸染的,既虛幻又真實的新怪誕鎮之上,注視著那一個個故事的上演。
他的心靈深處忽而有所悸動,他感受到自己正在上漲的權柄,赫然是當初芙洛拉的饋贈之一,是真愛神性。
“嘭嘭嘭”
突兀的這一刻,唐奇幾乎無法遏制那悸動。
他面上神色劇變,沒有再去看新怪誕鎮內其他的敘事域,也沒有感受除真愛之外,其他同樣在上漲的權柄。
他的身形忽然消失,再度出現時,已是在“夢幻國度”之內。
唐奇身前,一個新的“節點”正以緩慢速度誕生。
首先凝聚出來的是一間公寓,但它很不真實,里面的布置顯得無比模糊,而就在那很模糊的廚房內,一道熟悉無比的身影正緩緩走出來。
莎莉!
確切的說是過去的莎莉,她保持著當初在“溫斯頓鎮”時的裝扮,一臉忐忑、期待之色,手中端著一碗糊狀紅湯,咕嘟咕嘟冒著氣泡,朝著唐奇走過來。
熟悉的信息碎片,在那紅湯上冒出。
“超凡奇物:美拉達摯愛湯劑……”
這一幕,唐奇熟悉到極致。
當初他與莎莉為了解決詛咒,前往預言中不朽伯爵回歸之地,那時兩人假扮兄妹入住公寓,莎莉從不靠譜老師美利達女巫那里拿來了一份藥劑配方。
唐奇至今還記得這湯劑的奇妙味道,初始是甜美,而后便是起碼數十種味道混在一起誕生的酸澀。
正當唐奇想要如過去那樣,接下那湯劑時。
端著湯劑的莎莉好似脫離了過去狀態,她面色倏然變化,而后疑惑的看了自己的裝扮以及手中的碗一眼,驚喜之色浮現,她很快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唐奇,開口便要說些什么。
“親愛的……下一輪游戲是……”
就在莎莉即將吐出什么隱秘之時,突兀的,她的聲音被消弭。
眼前的節點也開始受到劇烈干擾,沒有來由的迷霧出現,流淌過去之后,莎莉與湯劑都不見了,本就模糊的公寓也變得愈加抽象,連同這個新節點隨時都要被抹去。
唐奇原本已經浮現出驚喜之色的臉,倏然變得無比冰冷,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手背。
那有著無窮盡黑色鹿角,搖曳著無數命運之線的印記正在變得滾燙,邊緣處紅光彌漫,一縷縷黑煙從唐奇皮膚內冒出,命運女神正在發來警告。
此時他哪里還不知道,剛剛那一幕變化是因了他“真愛”權柄上漲之后,獲得的一種很特殊的力量。
他似乎在機緣巧合之下,以更強大的“真愛權柄”神力,繞開了命運婊的錨定,將莎莉的意志從命運長河內召喚到了過去。
只是很快,唐奇的召喚被發現了。
莎莉來不及泄密,她又被拖了回去。
唐奇壓下心靈深處涌出的狂暴憤怒,并未立刻動用全部權柄抵抗,因為那沒有任何作用。
遵循著心底靈感,唐奇釋放剛剛上漲的真愛神性之力。
一種陌生層面的對抗感生出,但他全面處于下風,那種奇妙的召喚無法再成功。
不論他如何呼喚,心靈層面都只感受到一片虛無,無法再感應到莎莉的氣息。
直到那印記內,一道讓人無比厭惡的嘲諷傳來。
“真愛?力量才是一切,你實在太弱小了……你甚至都還不是神,一個自以為強大的巫師而已,乖乖接受我的玩弄,你才有希望再見到那可憐又勇敢的女孩。”
隨著話音落下,聲音的主人似乎顧及什么,并未再多停留。
她發出一道堵上漏洞之后的愉悅笑聲,旋即消失。
灼燒痛感消弭,印記恢復正常。
眼前差點被抹去的節點正在緩緩恢復,盡管速度異常緩慢,內里也沒有再出現莎莉的身影,但唐奇仍舊鼓蕩著神力,竭力保持這個新節點不會夭折,這是他現階段取得的小勝利,盡管很渺茫,但這是一種希望。
而腦海中響起的“嘲諷”,非但沒能在在他心底引起任何波瀾,反而讓他窺視到了更多。
命運婊在面對他時越來越難保持那種掌控一切的超然,這僅僅只是第一輪命運游戲而已,在唐奇這里,又出現了失控跡象,祂顯得有些惱怒,才會選擇長篇大論的進行嘲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