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昧紀早期,席卷萬靈的戰爭中,一對親密的兄弟,祂們共同征伐,建立無上的光明神國,并締結分享契約,祂們共同擁有那無上的神之權柄,永不背叛對方……”
唐奇,以及許多博學者,或是通曉古老知識的強者心底,涌出這些信息。
那一對“兄弟”分別是誰,顯然誰都知曉。
所以這一刻,思維敏銳的超凡者已經猜到,現任教宗查爾斯一世想要做什么。
他穿著華麗、金色的法衣,戴著“光明重冠”,一步步朝著神像走來。
神像與教宗,二者的體型對比,如同巨人與螞蟻。
但這一刻,所有人的感知中,光明的人間化身“查爾斯一世”卻更加偉岸,他仿佛是在俯視著神像。
他的眼眸里面,看不見一絲一毫對“荊棘之主”的敬意。
正相反,他的眼中浮現出一種被欺騙之后的憤怒,一種無法釋懷的仇恨。上方圣光洶涌的“光明國度”之內,教會的強者們也是一樣的神色,信仰崩壞的感受無比痛苦。
誰能知曉在路德維希與第二腐首的“爆料”傳播開來之后,光明教會內部產生過多少次混亂、沖突,舊大陸的教會如是,新大陸尤其是神鷹聯邦的教會內部更加如此,這段時間皆損失慘重。
連“荊棘劍圣”約克·西姆斯都叛逃,許多強者都不得不面對心底的根本信仰。
原本親密、一體的信仰,必須做出選擇。
光明!
還是荊棘?
如今看起來,前者依舊占據著主要權柄。
作為教宗的查爾斯一世,不但做出選擇,他還決定了要“復仇”,以主的名義。
他來到荊棘之主神像之前,完全無視“路德維希”以及肩上的第二腐首,二者對于他來說,不過是脆弱的螻蟻罷了。
他的目中,只有荊棘。
他手持著無比古老的圣物,那是兩位主宰“光明”與“荊棘”在久遠的蒙昧紀,所締結契約在教會中的副本。
他高昂著頭,以冰冷的聲音高聲念著:
“主說,吾與你立約。”
“吾之民是你的民,吾之國是你的國,吾之榮耀是你的榮耀,吾之權柄是你的權柄……”
“吾即是你,你即是吾。”
“荊棘說:
“寫下我的名,凡光明所在,必有荊棘纏繞?”
“轟!”
當那沒有任何感情,冰冷到極致的聲音自查爾斯一世口中吐出時,暗中窺視的神秘側,立時陷入短暫的沸騰。
所有人都明悟了,查爾斯一世正在做的事。
他在代替“主”,向“荊棘”發出質詢!
幾乎是一剎那的,讓人無法想象的畫面出現。
被他持在手中的“契約”,在他念完最后一句之后,驀地爆出無比圣潔、劇烈的光,如同代表著光明的地上神國在此刻展開,剎那與古老、斑駁的荊棘之主的神像融為一體。
光輝中,一道聲音驚醒超凡世界。
咔嚓!
無比醒目,讓人瞠目結舌的裂縫,出現在了神像之上,從它的王冠之下開始,一路往漆黑的基座延伸,當這裂縫出現,原本在歲月氣息浸透之后顯得莊嚴、肅穆的神像,開始變得脆弱,灰白的顏色開始蔓延。
這個時刻,所有聯邦的超凡者們仿佛都失語。
由歐羅巴聯盟贈送給神鷹聯邦的“荊棘之主”神像,已佇立在迦太市港口超過兩百年,它幾乎見證了聯邦成立之后的所有歷史,也代表著聯邦的英雄們為了建立這個國度所付出的努力。
但現在,它即將因為“查爾斯一世”的質詢,在神秘側大量強者的見證之下,徹底倒塌?
本該出來阻止的“官方”,似乎因為顧忌什么,沒有任何動作。
眾人還未消化,因一句質詢,神像便裂開的現實,那圣光之中,愈加冰冷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主說,吾與你立約。”
“吾之民是你的民,吾之國是你的國……”
“咔嚓”
第二道裂縫,誕生。
歸屬于聯邦的超凡者們,尤其是秩序陣營的強者們,此刻心情無比復雜。
理智告訴他們,這是光明陣營內部的分歧,盡管涉及了“大災變”的秘密,涉及了“永恒”的奧秘,但在這種時候,幾乎不存在其他組織或者個體插手的余地。
任何人,只看教宗“查爾斯一世”那冰冷的臉,看著那靜默著,但也醞釀著前所未有屠戮風暴的光明國度,都能明悟過來,此時阻擋教會的行動,幾乎和找死沒有任何分別。
眾人只能看著,查爾斯一世不斷念誦著古老契約,每一遍,都讓神像之上多出一道裂縫。
上方的“國度”中,那無窮無盡的天使大軍深處,仿佛出現了一道豁口,一道正在不斷擴大的豁口。
豁口內,一道純粹的、照耀一切的“光”,灑落下來。
充斥著無上神性的圣光,源自“光明之主”的圣光。
當這光輝出現,所有的天使都微微側身,環繞著那一道光,騎士們、重甲士們、紅袍主教們……國度內的所有人都跪伏了下來,無比虔誠、欣喜的念誦著:
“光明,吾主!”
每一位,都露出歡喜到極致的微笑。
多少年了?
他們終于又一次,感受到了光明的氣息,那是屬于“主”的氣息。
“這是?”
所有窺視者們,齊齊圓睜雙目,他們完全明悟查爾斯一世的瘋狂想法。
他不止是要代替“主”質詢荊棘,他要做的更多,他正在借助那一份古老的契約,以另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加速光明之主的蘇醒。
他的做法,有些類似于:
一個人不斷在沉睡的“植物人”耳邊,念叨著祂在乎的事,一遍不行,那便兩遍,三遍、四遍、五遍……即便無法將植物人喚醒,也可以使祂出現一些反應。
正處于“混亂”中的光明教會,無比需要來自主的啟示。
圖書塔第四層,朦朧月華與陰影中,唐奇端坐在椅子上,注視著幽光內映照出的畫面,看著那還未曾面對面過的光明教宗查爾斯一世,看著他做出的瘋狂舉動,看著那漸漸打開的豁口。
內里,正在出現一個難以想象的國度。
“主說,信吾者,可歸吾之天國。”
穿透一切的吟唱中,一團光輝驀地自那豁口,那光明天國內降臨,光輝如同隕星般,朝著正念誦契約,質詢荊棘的查爾斯一世而去。
這一秒,時間仿佛停止。
唐奇的心臟開始“嘭嘭嘭”劇烈跳動起來,這是本能的反應,包括他在內,正窺視著史詩般景象的所有人,在看到那團充斥著無上神性,可以感化一切的圣潔光輝之后,都知曉了。
光明之主還未蘇醒!
但,祂給出了啟示!
當光輝融入“查爾斯一世”體內,那華麗、金色的法衣籠罩大地,那代表著無上權柄的光明重冠鎮壓一切,圣光之中,高聳入云層的神像在“咔嚓咔嚓”聲響中,它崩潰了。
尖銳的青銅刺冠冕摔落,斑駁的軀體碎塊無聲砸下,荊棘法典碎裂,那荊棘重劍斷成數截,黑石基座如同灰塵般被一點一點吹去……在窺視者們完全失去語言能力時。
唐奇緩緩扭轉頭顱看向墻壁,油畫之側的魔法日歷放出的淡淡幽光中,日期顯現。
十二月一日!
古堡局,一間風格現代化,但細節處又可見復古氣息的辦公室內。
拉斐爾眉頭緊皺,捏著手中一封“急函”,落款為提羅斯魔怪一族的信函。
里面的內容,讓拉斐爾有種極不妙的預感。
“原本已回歸秘境的詹森,無故失蹤……”
拉斐爾快速思索,同時要將信函轉一封給唐奇,以及其他的一些朋友,希望能幫助尋找詹森。
可就在此時,敲門聲傳來。
“請進!”
拉斐爾收起信函,見入門者是一位穿著制服的傳訊特工,正要詢問時,對方先一步,語氣急促的開口。
“拉斐爾特工,MH046忽然出現異動,他傳遞出一道信息,愿意再度開啟交流,并提供與大災變、荊棘之主有關的秘密,但要求只與你進行對話,局長也被拒絕。”
“他還給出時限,你必須在一分鐘之內去見他。”
傳訊特工一說完,拉斐爾眉頭立刻皺得更緊。
不知為何,他此時再一次聽到“MH046”這收容物的名字,心底倏然被一種無比怪異的感受占據,他生出一種強烈無比的沖動,腦海中仿佛有著一道聲音在進行催促。
去見他!
必須去見哲羅姆!
否則會后悔!
會發生無法挽回的悲劇!
快去見他!
“走!”
拉斐爾猛地起身,遵循著那種強烈的預感,他猛地開口道。
荊棘廣場,如同正在崩潰的山岳的恐怖景象中,現任教宗查爾斯一世與那團充斥著神性的圣潔光輝融為一體。
這一刻的他,不,是祂。
祂是真正的“主”在地上的化身,祂披著法衣,戴著光明重冠,在無窮無盡的天使環繞,圣光拱衛之中,祂那潔白的雙手驀地抓住古老契約,祂的臉上浮現出憤怒。
當那契約,在祂雙手中破碎,化為光點消散的剎那,祂如同暴怒的神靈般,發出震撼“神秘”的嘶吼:
“光明的信徒們,自今日起,荊棘不再纏繞光明。”
“祂,是欺騙者,更是背叛者。”
“找到祂的轉世,殺無赦!”
“為了吾主!”
“為了光明!”
“殺!”
一句一句,真正震撼人心的“秘辛”,從查爾斯一世的口中吐出。
與“主”的光輝融合的祂,已是人間圣者。
在神秘側幾乎所有超凡組織,所有強者們,因為祂這一刻吐出的天大秘密而陷入震驚時,查爾斯一世手掌猛地一揮,圣光涌動中,一道接連天地的“門戶”因此洞開。
門戶另一端,是一座風格冰冷,此刻完全被冰雪覆蓋的古老大都市。
“密凰市,荊棘之主的轉世,躲藏在密凰市?”
“莫非之前是一個騙局?第二腐首與懺悔者相互勾結,讓所有人都誤以為轉世的是懺悔者,而荊棘之主已經死在了大災變最后一場讓諸神都陷入沉睡的戰爭中。”
“沒錯了,這就是一個騙局,是馬丁·西姆斯為了讓荊棘之主轉世回歸而設下的騙局。”
“一切都能解釋的通了,為什么自大災變戰場歸來之后,懺悔者會與教會鬧翻,這位圣徒信仰的不是光明之主,他只信仰荊棘之主,他與他的同伴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迎回荊棘。”
“但是他沒想到,查爾斯一世會做出這么瘋狂的事,他手持契約質詢荊棘,從正在蘇醒中的光明之主處獲得了啟示,圣懺悔者馬丁·西姆斯長達兩百多年的布置,即將失敗?”
“那么,荊棘之主的轉世,究竟是誰?”
整個聯邦,不,整個起源星的神秘側,此刻都在暴動。
一道道震撼、不敢置信的意念,正在各處沸騰。
而此刻,光明教會在“查爾斯一世”的帶領下,幾乎是傾巢而出,他們身披著圣光,在無數手持沾染了血跡的刀兵天使注視之下,通過那虛空門戶,跨越遙遠距離,即將降臨密凰市。
在“光明國度”深處,更加劇烈的氣息涌動著,另一支光明大軍正隔著汪洋大海,隔著無法跨越的距離,他們在另一位“教宗”,舊大陸的教宗帶領之下,為新大陸的同伴們吟唱著福音,圣徒福音·末世篇。
“復仇在我!我必報應!”
“來了!”
夜色與陰影中,唐奇在龍心堡內,在高聳的圖書塔第四層,隔著白茫茫的迷霧。
看著那打開的天地之門,看著那釋放著恐怖殺意的“光明大軍”,持著光明之劍的騎士們,身披重甲的殺戮機器們,面色冰冷的紅袍主教們……光明的信徒似乎遷怒于密凰市的民眾們,他們絲毫沒有掩飾那席卷一切的殺意,他們甚至沒有讓民眾陷入沉睡。
任何阻擋他們的,都將被屠戮。
那纏繞著圣光的刀兵,似乎正在渴望著腥甜的鮮血,渴望著哀嚎的靈魂。
暴走的圣光,閃耀的不是“神秘”,是今夜的密凰市。
唐奇發出一道嘆息,旋即平靜的轉身。
他莊嚴而認真的坐著,身前擺放著一疊精美名冊,一根校長專用的鵝毛筆。
他提起鵝毛筆,俯身下來,開始一筆一劃,書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