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爾夫沒有徹底死亡,他以靈魂的形式,藏匿在手札之中,還用神性力量將自己的存在屏蔽,不但我的特殊能力無法發覺他,其他更高等級的存在,同樣無法看到他。”
“他藏匿時處于一種類似沉睡的狀態,無法感知外界,但他知曉,不管誰獲得傳承,都必須進入這個世界……他只需要在關鍵時刻出現,完成他剩下的妄想?”
“在這個世界,拉爾夫將不再只是一個野生巫師,而是作為艾爾莉雅的創造者存在,他在這個世界的權限,將比任何人都要高,他將成為最恐怖的存在?”
“那么梅林呢?尸巫內的那一道隱晦意志是他,還是我身側的這一個,他想要做什么?”
此時此刻,唐奇竭力保持著表面的平靜,腦海中,風暴正在席卷,一道道疑惑、驚駭的念頭,不斷升騰出來,瘋狂思索著眼前這從未遭遇過的處境。
以往的一次次冒險,從心、隱忍,茍到最后再發難的人,都是他唐奇。
但這次,他遇到了對手,而且一次就是兩個極度老奸巨猾的對手。
拉爾夫!
梅林!
不管哪一位,按說都擁有碾壓唐奇的力量。
前者,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后,他應該便激活了權限,若是他借用“艾爾莉雅”的力量,即便唐奇將戴安娜放出來,將凱爾斯之眼毀去,戰力全開,恐怕也未必是對手。
而后者,他都已經化為尸巫了。
嗯?等等?
思索著的唐奇倏然一驚,他忽然猜到了梅林的打算。
“尸巫,從一開始,梅林便無法掩飾自己的欲望了,唯有像‘索薩斯’這樣對于永生有著執念追求的巫師,才會在變異之時,成為尸巫,而不是別的怪物。”
“梅林,想要永生。”
“這意味著,他躍入末日火山之前,傳遞給阿曼達他們的信息,未必都是真的,他越過蒙昧之森、黑暗平原、末日火山之后,根本沒有見到所謂的‘母親’,因為黛博拉早已死去……小鎮內,只有艾爾莉雅的軀殼,只有被拉爾夫污染的混沌念頭。”
“他生出了邪惡念頭,他也想要搶奪‘神性之源’,但他沒有鑰匙,他無法進入黛博拉鎮,但他精通的預言術,預言到了我,他口中拉爾夫傳承者的到來,所以他留下了對應的布置。”
唐奇腦海,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雖然都是莫名的猜想,但這些念頭組合起來,充斥著無法辯駁的合理性。尤其梅林變異而成的怪異,不是其他,偏偏是古老的蒙昧紀“尸巫”,這讓他的欲望再也無法掩飾。
當他明悟這些,整個人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放松。
正相反,唐奇此時愈加的緊張,場中只有他、阿曼達和“梅林”存在,但真實的情況卻是恐怖之極,阿曼達是個無關緊要的小棋子,兩個強大無比的陰險強者隱匿著。
尸巫梅林,和拉爾夫,它們都在等著,等著那一把“光之鑰匙”打開通往黛博拉鎮內的門戶,誰能第一個入內,誰便能奪取“神性之源”,擁有成就神靈,追求永生的資格。
“不能繼續等下去,一旦撕破臉皮,不管是梅林還是拉爾夫,都將對我這個‘棋子’動手,因為我失去了利用價值,不能寄希望于二者互相爭斗,我來撿漏……這種結果,一般只存在于蹩腳的冒險故事中。”
無聲的,隱隱透著詭異的氣氛中,唐奇吸了口氣,目光驀地落在身側的“梅林”身上。
這位騎著麋鹿而來,被他以“生命咒”復活的巫師。
唐奇的感知中,他的狀況與過去的諾瑪、戴安娜一樣,作為被生命咒復活的生命,他的主宰就是施法者唐奇,或許梅林的本體,在這一道“殘魂”內做了一些手腳。
但基本的規則,無法改變。
唐奇無視那正在被“手札”打開的,通往黛博拉鎮的門戶,死死的盯著梅林,直接問出了一個,讓他軀體發生巨大變故的問題。
“尸巫梅林的弱點是什么?”
“什么?”
正一臉欣慰,仿佛完成了艱苦任務的老梅林,聽到唐奇的問題之后,整個人都是愣住,因為是主宰發問,他根本無法抵御,下意識便開始在靈魂之中搜索起了答案。
這個舉動讓老梅林那張充滿了親和力的臉,出現了扭曲、呆滯、憤怒各種復雜的神色。
他是尸巫梅林安排中的關鍵一環,這道殘魂的確充滿了正義、善良,所以才搜索答案之后,他仿佛感受到了無法置信的東西。
他體內溢出的,那些圣潔的白光開始泛黑,灰黑的污染快速侵蝕上來。
但最終,作為一道殘魂他無法抵御“生命咒”的規則,他滿臉掙扎扭曲,仿佛正在掉線一般,以斷斷續續的語氣道:
“死神!”
“尸巫的力量……竊取自……”
“轟隆!”
梅林說到一半,恐怖變故毫無預兆的發生。
阿曼達正因為“梅林”身上的可怕變化而驚駭,下意識抬頭,她正好與一顆戴著“腐朽橡樹冠冕”的頭顱對視在了一起,那是一雙灰黑混雜,仿佛充斥著死亡的眼眸。
清冷的少女發出一道悶哼,殷紅的血淚,自她眼角流淌下來。
軀體癱軟,竟是一瞬陷入昏迷。
唐奇隨手將阿曼達接住,他竭力強忍著不去看那顆頭顱,他知道此時此刻,有一道目光正在看著自己,那是如同“死神”般的眼眸,它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是看著唐奇,他體內洶涌燃燒的熔爐魔力,開始熄滅。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熔爐是如何熄滅的?》這本書籍中,記載的一些前輩們作死的經歷中。
有一部分,是他們去招惹死神陣營。
在熔爐巫師的巔峰時刻,能從各處地底刨出來的邪神都刨得差不多了,燒無可燒,獻無可獻的情況下,有些過于彪悍的前輩,終于盯上了陣營在秩序和混亂之間搖擺不定的死神群體。
于是,一場勢均力敵,但最終還是以熔爐巫師們落敗為結局的戰爭開始,又短暫結束。
死神很不好燒——來自前輩們的忠告。
唐奇依舊死死的盯著“梅林”,仿佛知曉復活過來的“尸巫”,不會第一時間對他動手。
此刻的梅林,已經開始消逝,如同風中的灰燼,化作一顆顆灰黑光點,即將徹底消散。
在那之前,他終于完成了最后一次回答。
“竊取死神力量者,無法面對真正的死神。”
最后的話音落下,代表著“光明梅林”的殘魂徹底死亡。
在那之前,唐奇抱著阿曼達,“守護咒”無聲施放,同時微微低垂著頭顱,對著那已經打開了一道狹窄門戶的“光之鑰匙”,那不斷翻動著的一頁頁枯黃紙張,恭敬開口。
“我的導師,偉大的拉爾夫,您終將在艾爾莉雅冕下的陪伴下,登臨王座。”
一記“馬屁”拍出,唐奇毫不猶豫的,抱著阿曼達即刻往后方退去。
也是這一刻,他終于與那雙灰黑眼眸對視在了一起。
虛無中,充斥著死亡的巨錘狠狠捶打在了唐奇的心神之上,他的雙眼,嘴角,同時淌出血液。
眼眸中燃燒著的太陽火焰,也在剎那間熄滅。
余暉映照中,唐奇看著比任何時候都要恐怖的灰黑潮汐,從“末日火山”深處翻涌,燃燒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無盡火海,一點一點開始熄滅,如同病毒般的死亡氣息,侵蝕了這里的一切。
那吞噬了所有怪物的“尸巫”,它如同死神般,俯視著一切,俯視著所有。
那扭曲的、灰白的魔杖,如同要將天穹捅穿一般,自無窮高處朝著唐奇所在砸來。
唐奇身后,虛幻的血肉生成,戴安娜走出,帶著唐奇和阿曼達,在那恐怖魔杖砸下來之前,從容離開了那區域。
下一刻,那已經洞開了巨大門戶的光之屏障內,那翻動的書頁中,一道虛幻的人影浮現出來。
他穿著有些凌亂的睡袍,頭發凌亂,皮膚好似數十年沒有曬過太陽般,白皙到接近透明,軀體挺拔,有些蒼老,但依舊無法掩飾一張英俊的,有著奇異魅力的臉。
但最讓人無法忘記的,是他的一雙眼睛,里面是一種足以讓任何人動容的深情執念。
瘋巫師拉爾夫!
這本該死去多年的變態巫師,出乎意料的,有著極為優秀的外表。
他先是看了一眼遁走的唐奇和阿曼達,眸中閃過一抹異色,旋即看著砸落的魔杖,看著那“復活”過來的尸巫梅林,他擁有的最高權限,直接讓他明悟了尸巫梅林的想法。
充斥著殺意的怒火,洶涌而出。
艾爾莉雅,是他的。
任何試圖染指“艾爾莉雅”的人,必將遭受屠戮。
一道充滿磁性,讓人無法分神的嘶啞聲音,響徹已徹底熄滅的“末日火山”。
“艾爾莉雅之怒!”
“轟隆!”
火焰咒的本名,倏然自拉爾夫口中吐出。
隨之已熄滅的“末日火山”死灰復燃,且比之前更加恐怖的無窮火焰開始噴發,一根根龐大無比、灼燒一切的“火槍”憑空刺出,在梅林的魔杖被拉爾夫不知何時施放的“守護咒”擋下之后,那些火槍無情的洞穿了它的巨人軀體。
一個個對穿的豁口,遍布尸巫軀體。
但里面,惡心的灰黑肉塊蠕動著,自動開始修補起來,夾雜著一些怪物頭顱的哀嚎。
化為“尸巫”之后的梅林,仿佛忘了自己施法者的身份。
或者說,它認為自己并不需要施法,便能碾壓拉爾夫。
它那龐大無比的軀體,自火海中拔起,朝著拉爾夫所在撲去,腐爛橡樹冠冕之下,猙獰的血盆大口張開,朝著拉爾夫咬噬過去,一雙灰白的手掌,竟隔空探入洞開的門戶,硬生生往兩側豁開。
它,想要沿著打開的門戶,強行闖入“神秘”中的黛博拉鎮。
遠處,正將阿曼達喚醒的唐奇,看著那漸漸洞開的“門戶”之前,那仿佛只有在神話傳說中才會出現的戰斗廝殺場面,他的眼眸內,從未出現過的戰意開始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