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
唐奇的反應,顯然讓老婦人陷入迷惑。
這與以往多次發生過的景象大不一樣,眼前這個年輕人,也不像是被嚇呆了的樣子,既沒有哭,也沒有尿褲子,或是恐懼到語無倫次,他只是用憐憫、同情的目光看著自己。
老婦人那一雙腐爛的眼球忽而轉動幾下,目光完全凝聚在唐奇身上,惡臭與可怕的黑氣同時釋放,一雙枯瘦爪子般的手掌朝著唐奇雙臂抓過來,低吼著道:“你是誰?”
同情歸同情,老婦人依舊被唐奇身上陡然出現的“守護咒”彈飛,已經變異成某種類似“僵尸”般生物的老婦人,直挺挺的倒飛了出去。
但這并不影響,她聽到唐奇下一刻吐出的話之后,無比激動的飛回來。
“夏洛特,我的指引者,我的愧疚之源,我的罪孽所在……抱歉我的愛,我的一生已獻給了艾爾莉雅,如果我能再早一點遇上你,啊不,這一切都是命運……——拉爾夫。”
熟悉的語調,瞬息讓老婦人明悟了什么。
她雙手雙腳并用,從墻壁爬上穹頂,而后嘭的一聲落在唐奇身前,面對“守護咒”不再伸手,激動興奮的站著,腐爛的眼眸內,閃過期待、希冀的光芒。
老婦人急切道:“你認識拉爾夫對不對,他在哪里?他來了么?我要見到他,快,帶我去見他。”
因為老婦人的激動,偏廳內的一切都在加速腐爛,可怕的黑氣從她體內潮水般溢出,讓唐奇也忍不住驚訝的污染和輻射以這里為中心向四周蔓延。
原本靜謐的城堡內,尤其是后方,傳來了一些恐怖的動靜,似是魔怪的嘶吼,鬼魂的哀嚎,混亂的囈語。
見到這變化,唐奇眉頭皺起,到了嘴邊的話不得不吞了回去。
他想告訴“夏洛特”,拉爾夫已經死了。
但幾乎可以預見的,一旦說出這殘酷的真相,眼前已經變成“怪異”的夏洛特,將直接爆發,她的氣息,完全與這座城堡融合在一起,可以說是,她就是這個“污染之地”的核心。
唐奇感知中,城堡后方存在的大量怪異,從氣息看,不少都比夏洛特強大。
但它們,都是被吸引過來的客人。
一旦夏洛特暴動,它們不得不被驅使。
再一次,唐奇心底嘆道:渣男,真是造孽。
眼前的一幕之所以會出現,自然與拉爾夫有關。
“當年拉爾夫經過伯克希市,因為英俊又很有風度,加上迦太大學畢業生的光環,被霧堡的主人夫婦邀請做客,那一年,夏洛特剛好十五歲,兩人因為一首怦然心動而結識,且很快相戀。”
“雖然兩人年齡有些差距,但年輕時的拉爾夫的確有著非同一般的魅力,夏洛特的父母默認了兩人的交往,直到一場小冒險的發生,夏洛特和拉爾夫,誤入了一幅畫中。”
“那,是一個入口,通往黛博拉鎮的入口。”
“所以,這是一個喜新厭舊的冒險故事。”
源自莉雅的講述,在她的童年,這是一個典型的妄想故事,來自她瘋瘋癲癲的父親。
但此時,眼前的景象,使得那故事格外的真實。
“拉爾夫遇上夏洛特時,靈潮未曾回歸,就如同只能選擇偷渡的厄運魔女一樣,這里的那個入口,非常隱蔽且普通人知道也無法進入,除非是像拉爾夫這樣的,被選中的人。”
動念間,唐奇感受著眼前愈加暴動的氣息,以及震動起來的城堡,后方的那些怪異大軍,似乎正因為夏洛特的情緒變化,朝著這里洶涌而來。
以往那些為了“遺產”而來的男看護,恐怕便是因此而死,區別大概是第一天便因為觸怒夏洛特而死,還是強忍著看護了幾天之后,在逃跑時觸怒夏洛特而死。
曾經的夏洛特,是甜美、善良的少女。
現在的她,是一頭被執念所控制的“怪異”。
那個“入口”,也是因為她的執念而變異,引來了大量的怪異和兇靈,將這里污染成了煉獄般的地方。
“是時候,解脫了。”
腦海中浮現這念頭時,唐奇的軀體,忽而開始變化。
一記五段“赤紅”,加上“幻象咒”疊加。
燦爛的光輝中,夏洛特腐爛的眼眸內,讓她不敢置信的畫面出現:
一道年輕的,不斷在她夢里出現過的身影,真實無比的站在她的面前。
這是一個身穿夾克外套,白色襯衫,有著一頭柔軟、蓬松的棕黑色短發,英俊又散發著蓬勃朝氣的青年,他手里還拎著一個像是數十年前流行過的舊款旅行箱。
他對著她燦爛笑著,一如數十年前,那個有著溫煦陽光的午后,那怦然心動的初見。
金色的光焰環繞中,夏洛特陷入呆滯,帶著癡癡笑容,熔爐魔力正在一點一點,焚去她的軀體,但她毫無所覺,枯瘦的爪子抱著一枚相框,里面是一張枯黃的照片。
夏洛特和拉爾夫,兩人唯一的合照,十五歲的少女,踮著腳尖,與英俊的青年相擁著。
唐奇嘆息著越過她,往城堡后方走去。
剛轉過偏廳,踏入一條幽暗、寬闊的通道,數十頭各類“怪異”,它們擁擠在一起,因為嗅到了新鮮人類的氣味而興奮不已,它們中有鬼魂、魔怪、墮落的人類,或是讓人驚悚的不明超凡生物。
在它們背后,盡頭處,那里有一堵墻。
墻上掛著一幅畫,按照莉雅的描述,或者說拉爾夫的轉述,它原來的模樣,畫里面是一個怪誕,但美麗奇幻的世界,很虛幻,像是一個無憂無慮的童話世界。
但現在,畫里,只有一個女人。
夏洛特,或者說完全扭曲的夏洛特,她的軀體、四肢已經扭曲腐爛,一顆頭顱變得碩大無比,眼眸中滿是癡迷,她的嘴巴大大張開著,里面站著一道熟悉的人影。
拉爾夫,笑得無比燦爛的拉爾夫。
“呼”
畫框,毫無征兆的浮現火焰。
本就扭曲的夏洛特,開始融化,她口中站著的拉爾夫,忽然從笑著,變成了哀嚎慘叫,他的軀體一點一點融化,變成殷紅的血,滴落下來,流淌成一條小溪,往夏洛特的口中流淌。
夏洛特張開的大嘴,似乎要漸漸合攏。
見此一幕,唐奇吸了口氣,體內本就奔涌著的熔爐魔力毫無阻礙的宣泄而出,頃刻間,一尊熔爐般的身影撞入通道,那數十頭怪物,數十根燃料,無法阻礙他的前進哪怕一秒。
金色的光點,與黑色的灰燼一起飄飛中,一道人影躍起,在觸碰那詭異畫時,如同一顆“石子”,墜入水面,漣漪蕩出時,他已經完全沒入水中。
畫框焚去,里面的畫卷翹起,一切都在融化。
殷紅的血、可怕的黑、扭曲的執念……最終都在金色光焰中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