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昊露齒一笑，側頭看著康回說道：“雖然我和張簡章的交流并不多，但是我覺得他是一個有大毅力的人。說的俗套一點，他是一個有理想、有情懷的人。”
康回忽然笑了一聲，說道：“但他的理想應該不是當散財童子。”
陳敏昊認真地點頭說道：
“這個世界上應該不存在一個人的理想是當散財童子。我們先把談判忘記，單純分析他這個人。我覺得如果一個人有理想，并且愿意為之努力的話，那他就會有非常明確的個人訴求。”
康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眉毛一挑，示意陳敏昊可以繼續分析。
陳敏昊笑著說道：“他目前核心訴求是擺脫田翔，把田翔踢出神夢。他的長期訴求是神夢上市，他終極的理想是神夢的市值超過天藝。”
陳敏昊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低笑一聲說道：
“其實今天晚上，我和張簡章兩人吃飯的時候，他輕微地Diss了我，說我為神夢實際創造的現金收益其實并不多。我對神夢的收益主要體現兩部分。對外，我能當一個金字招牌。對內，他選擇我頂替田翔的話，能給其他股東一個交代，讓其他股東點頭同意。”
康回有點明白陳敏昊的想法了，戲謔道：
“你確實賺的比較少，但是你也不要用這種理直氣壯又帶點驕傲的語氣把這件事講出來吧。”
陳敏昊抬起頭，一臉嚴肅地說道：
“我給公司賺的錢少，張簡章還要付出這么大條件來讓我留下，我覺得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我可以稍微驕傲一下。”
陳敏昊剛說完，他自己就忍不住笑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還好沒有變厚。
陳敏昊嘿嘿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坦白來說，這確實沒什么好驕傲的，但是仔細分析下來，他的這些訴求與我出去開工作室并不沖突，對吧？”
康回微皺眉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你說的對，確實是這個道理，但是張簡章也沒有道理平白無故地將神夢25的股權送給你吧。”
陳敏昊呵呵笑道：
“我剛才就說了，沒他白送啊。我可以拿自己工作室的股份來換啊？”
康回聽得眼前一亮，但她緊皺的眉頭并未放松，說道：
“但是如果換很多股份的話，你自己工作室的控制權也就不在你自己手里了吧。你和你直接留在神夢有什么區別？”
陳敏昊手指輕敲桌面，輕松地說道：“不會換很多啊，神夢的25的股份換我工作室的25股份。”
康回直接搖了搖頭，否定了這種想法：
“張簡章肯定不會同意的，兩者的價值差太多了。據我所知，神夢前年C輪融資時的估值是50億，3年的時間過去了，再加上有你異軍突起，神夢估值肯定有非常客觀的漲幅了。但即使按照50億的25計算，也就是12.5億。
而你的工作室，根據小霜他爸吳寒紀對你的工作室的投資，估值目前是10億，這個估值還不能排除有人情的成分在里面的。拿10億的25計算，也就是2.5億，你覺得張簡章會用12.5億換2.5億嗎？”
“不試試看怎么能知道呢？”陳敏昊笑著說道：“而且投資這種事情，你不能單純從財務的角度來考慮，你要從價值投資的角度去思考。再說，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一個愿意打一個愿意挨。”
陳敏昊起身去冰箱拿了兩瓶水，他把一瓶遞給康回，然后擰開另一瓶，喝了一口說道：
“回歸到我們一開始討論的點，張簡章是一個有理想有情懷的人。比起錢，我覺得他更在乎能不能實現自己的理想和訴求。”
陳敏昊看著康回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其實康姐，他和你是一樣的人。就像你剛才說的，如果你為了錢的話，也許就不選擇我了。”
康回琢磨了一下，點了點頭，她覺得這件事也并不是一定機會都沒有。
陳敏昊繼續開口說道：
“而且對他來說，他很想把田翔趕出去，而他目前只有我一個選擇。‘壟斷’這個詞其實美妙。”
康回設身處地站在張簡章的角度考慮，她覺得陳敏昊打蛇打到了七寸，心中的把握又大了幾分，她點了點頭：
“哎，咱們仗著壟斷地位去欺負一個老實人，有點于心不忍。”
陳敏昊嗤笑一聲，說道：“康姐，你是不是對老實人這個詞有誤解啊？張簡章他現在是打算把和自己一起創業的合伙人趕出一起創業的公司好嗎？
當然也不能說他是壞的，畢竟他還是有崇高理想的。不過我們做的一切事情，本質上都是幫助他實現他的理想啊。”
陳敏昊心想：我當然不能說張簡章是壞的了，畢竟他是壞的話，那我豈不就是助紂為虐了？
而康回真的驚呆了。
從出生到現在，她第一次見一個人能把趁火打劫這件事說的這么清新脫俗，這么崇高。
康回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但是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我覺得我們拿這樣的條件去和張簡章談，可能會被他打吧？”
陳敏昊笑著說道：“康姐，你就放心吧。我這幾年一直在堅持健身。而且就算你被打了，到時候我也可以用法律的武器保護你。”
康回：？？？
康回震驚了，陳敏昊已經做好我被打的準備了嗎？
康回從來都沒有想過，經紀人竟然可能會成為一個高危的職業。
兩人的話當然是在開玩笑，康回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道：“但是我們一定要咬定25這個數字嗎？我覺得如果咱們一點都不松口的話，真的很容易談崩。”
陳敏昊點了點頭，說道：“就死咬這個數字談吧，其實我們除了股權還有很多東西可以談。”
康回試探性地問道：“那你舉個例子？”
陳敏昊笑著說道：“比如我許諾未來我出演電影或者電視劇的時候，可以帶神夢的一些藝人來試鏡。”
康回撩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說道：“但如果他們最后試鏡沒有通過的話，怎么辦呢？”
陳敏昊說道：“又不是我們攔著不讓他們試鏡通過的，所以如果他們沒通過的話，我們這邊也沒有辦法啊。”
康回愣了一下，說道：“但這不就相當于什么都沒有許諾嗎？”
“對啊。”陳敏昊笑了笑說道：“人總是要進步的嘛。這種談判技巧是我看上次萬方影業的方俊和王若舟談判學到的。”
陳敏昊停頓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心得：“談判的關鍵不在于讓對方賺到便宜，而在于讓對方有賺到便宜的感覺。”
康回琢磨了一下，覺得陳敏昊說的很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康回站起來認真地審視了一下陳敏昊，她憋了只說出來一句話：“那你學的挺快的啊。”
陳敏昊一臉謙虛地說道：“沒辦法起步比較晚，只能后天奮發圖強了，不過我覺得自己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康回覺得陳敏昊根本不是憨貨，反而自己才是傻白甜。在自己權衡利弊考慮這件事到底值不值的時候，陳敏昊已經在考慮如果空手套白狼了。
康回看著陳敏昊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當時她覺得陳敏昊是一個比較聰明的小伙子，有潛力，但現在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這到底是人心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康回看著陳敏昊，吐槽道：“你都想得明明白白的了，你不是有了一個想法，你是腦子里面都有一整套完整的方案了。你還有什么需要和我討論得地方？你就是想讓我背鍋。”
陳敏昊看到康回的臉上不斷陰晴變化，這可能是康回職業生涯中會背得最大的鍋。
而且陳敏昊的計劃從某種意義上來看，確實利用了別人對理想的追求。
不過對于利用別人對理想的追求這一點，陳敏昊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一方面陳敏昊從來不會用“好人”這個詞來標榜自己，另一方面，他覺得談判的時候，自己又不是拿著一把槍指在張簡章的腦袋上，去逼他同意。同意與否的主動權還是在張簡章手上的。
只是目前在外界所有人看來，這件事如果成了，那就是是陳敏昊占便宜，而且還占了一個非常大的便宜。
但陳敏昊覺得自己一個穿越者，潛力無限。從長遠的角度來看，誰占誰便宜還不一定呢！
康回一直沒有開口說話，陳敏昊有些拿不住康回能不能跨過心里的那個檻兒。
康回沉默了幾分鐘后，說道：“我回去考慮一下吧。”
說完她就直接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陳敏昊在吃包子的時候，康回頂著黑眼圈就來了。
康回掏出iPad，打開Xmind（一個軟件）遞給陳敏昊說道：“我昨天仔細琢磨了一下，我覺得你的思路非常好，但是我覺得從操作的細節上有一些可以完善的地方。我簡單做了一個梳理，你看一下。”
陳敏昊聽到這句話，他非常開心，心想：康回從來不會讓我失望。
他接過iPad，簡單把康回的計劃看了一遍，內心只有一個感受：
求求你做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