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商務中心,找房大廈三十一樓董事會專用會議室。
上午九點,在墨遠泉授意下,所有董事悉數到場,開始了最新一輪的董事會議程。
見所有人都到場后,墨遠泉開口道:“首先,根據昨天股東選舉的結果,讓我們歡迎鄧新華先生出任公司董事一職。”
他話音未落,鄧新華推開會議室的大門,施施然走了進來,站在墨遠泉的身旁,對大家微微頷首致意。
雖然在場董事已提前得知鄧新華回來的消息,可當他們親眼看到鄧新華時,還是不由心生感慨,同時對墨遠泉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段更為忌憚。
如果說以前墨遠泉因為資本的過早介入不得不韜光養晦,現在墨遠泉重掌大權后,對于資本的利用又上了另外一個層次。
鄧新華正是墨遠泉用來控制資方的工具之一。
墨遠泉掃視左右,無人敢置喙于上,于是淡淡道:“鄧董事,請入座吧。”
鄧新華笑著坐下,心中同樣是心潮澎湃。
他為墨遠泉賣命多年,終于拿到了他想要的位置。
什么士為知己者死,都是狗屁不通的玩意兒,看看王輝的下場就知道了。
坐上這個位置,就代表更大的權力,更多的利益。
這世間唯一不會背叛自己的,是利益!
臺上墨遠泉繼續道:“今天召開董事會,一方面是歡迎鄧董事加入董事會,另外一方面則是和大家商議上市前我們公司需要面對的一些問題。首先是尚京市分公司,陳秘書,你來做匯報吧。”
“是。”
陳秘書站起身來,翻開手中的文件夾,開始做匯報。
“從今年一月份以來,尚京市分公司的財報一直處于虧損狀態,先后六次追加公關費用和應急資金。”
“同時,尚京市分公司對于市場的把控并不到位,市場占有率和用戶增長率一直呈現同比下滑的態勢,加上多次爆出丑聞,口碑方面也遠比直接競爭對手要家網來的糟糕。”
“最近房地產峰會過后,尚京市房地產界已經聯合起來做數據共享,不過他們選擇的代言人是要家網,這對我們找房網打擊很大……”
“以上便是尚京市分公司現狀,值得一提的是,尚京市很可能在短期內啟動智能港口項目,皆時尚京市的房地產會迎來前所未有的黃金發展期,如果完全失去這片市場,很有可能會讓資方認為找房網發展方針有重大錯誤,會直接影響上市計劃。”
陳秘書的匯報長約二十五分鐘,只闡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尚京分公司被要家網打的節節敗退,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市場正逐漸被蠶食的事實。
而且市場一旦失控,找房網接下來便要接受投資失利的反噬,如果處理不當,就連接下來的上市計劃都會受到嚴重影響。
在場董事均是商業精英,對于尚京分公司的情況意見基本相同。
找房網可以接受開拓市場失敗的結果,甚至戰略性撤退咬咬牙也能承受,可一旦傳出找房網是潰敗,那問題的嚴重性會進入另一個領域。
見眾人臉色各異,墨遠泉笑道:“來開會,并不只是為了通報糟糕的消息,好消息也有,不過在此之前,我想聽聽大家對于尚京分公司的意見。”
“還不要藏著掖著,畢竟公司能夠平穩上市,對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好事。”
墨遠泉才說完,一名董事開口道:“陳秘書,當時公司在尚京市還做了一份投資計劃,我記得五年之內會投放八億,并且附帶建設大樓和提供數百個工作崗位,對于這些,尚京市政府沒有回應?”
陳秘書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斜眼望向墨遠泉,既是請示,也是尊重。
在墨遠泉微微頷首后,陳秘書這才回答道:“我們確實和尚京市政府簽訂了這個計劃,第一批款項八千萬也已經到位。我稍微糾正一下馬董您的說法,我們沒有建設大樓,而是租用當地榮光大廈,您也知道,別說八億,就算是十八億也未必能修建一座大樓。”
馬董點頭,十八億買塊地還湊合,想要修樓那是真的不夠。
陳秘書面露微笑道:“而且我們和尚京市簽約并不是無償的,當時馬麟運營失算,被要家網抓住把柄,我們出讓這方面的利益轉化成投資,是為了讓市政府幫我們消化馬麟帶來的負面影響。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不僅沒有虧,反而是盈利的一方。”
“如果當時不簽訂這個投資協議,任由馬麟風波發酵,尚京市分公司口碑崩潰后,很有可能被直接排擠出去,更別說站穩腳跟占有市場,甚至會影響到別的分公司。”
“所以,這投資協議和附帶的其他條件,已經拿到了相應的東西,并不算公司運營失誤。”
“馬董,不知道我這么解釋您滿意么?”
馬董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雖然心中還有其他的疑慮,一時也沒有再說話。
場上還有其他的董事,他不必做那個太多話的,讓墨遠泉討厭自己。
又一名姓楊的董事開口道:“陳秘書,尚京市分公司市長占有率逐漸下降,就沒有做什么挽救的方法?”
陳秘書道:“楊董,分公司每一次申請款項都說的清清楚楚,您可是經常到財務部巡視的,這一點我想您可比我更清楚。”
楊董微微一笑,平靜道:“這也正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按照以往的經驗,這么多資金和宣傳攻勢做下去,對于業績的提升肯定會有不小的增幅,為什么在尚京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他語帶諷刺道:“說是石沉大海都是抬舉,實際上,每一次分公司申請款項的時候都說情況危急,非要一大筆款項才能解救,可你看看現在的結果……”
頓了頓,楊董話鋒一轉道:“雖然這么說可能會引起墨董不快,可我還是要說,王輝這個人能力不足,恐怕再多投資也無法幫助他在尚京立足,不如早點換人為妙。”
楊董這話一出,在場的董事也都臉色各異,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了墨遠泉,想要聽一聽墨遠泉的說法。
隨著墨遠泉權柄威望與日俱增,他們的權利空間被壓榨的厲害,心中也有擔憂,是不是會有一天,他們會像鄧新華背后的資方一般,被一腳踢出決策圈。
楊董這句問話,也代表了在座各位董事的心聲,畢竟現在墨遠泉經營的如同鐵桶一般,能抓住王輝這個把柄,已經不易。
他們想要看看墨遠泉的態度,究竟是維護王輝獨斷專行,還是能夠稍微接受大家的意見,退讓一步,給大家一個臺階互相臉上有光。
鄧新華臉色不變,心中卻暗自感嘆,就你們幾個還想和墨遠泉斗,雙方等級相差的太遠了。
墨遠泉將王輝提早調回來,早已做好了犧牲王輝,就是為了堵住你們這幫人的嘴。
果然,墨遠泉嘆息一聲,臉色露出慚愧的神色道:“楊董說的太對了,尚京分公司這半年的運營相當糟糕,這方面我有很大的責任……”
楊董臉皮一抽,眾人也是一臉驚訝,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墨遠泉平時的風格,不是應該冷笑著一通爆發,將大家罵的一無是處,然后力挺自己的老伙計王輝么?
怎么今天不按常理出牌了?
楊董頓時有些躊躇,眾人也是紛紛猜測起來。
尤其是另外幾個和楊董不和的董事,都在面露冷笑。
楊董的計劃大家都看的明白,他想拿住把柄與墨遠泉對峙一番后,爭取規范尚京分公司的資金用度,然后找個機會將王輝干掉,換上楊董自己的人。
這套計劃每個董事心里都有,而且都不止一次計算過。
只是今天楊董第一個提出來而已。
本以為楊董會被墨遠泉罵一頓,可大家萬萬沒沒想到墨遠泉居然承認了自己的失誤,這么說來,今天可以扳倒王輝?
墨遠泉居然會做出這么大的讓步?
心中雖有疑惑,楊董辦起事來卻沒有絲毫猶豫,當下立刻道:“既然墨總也覺得有道理,那尚京分公司老總是不是應該動一動,換個更穩妥的人去?”
墨遠泉點頭道:“楊董說的沒錯,王輝力不配位,能力有限,現在我已將他調回天京總部,接受內部審計調查。”
“內部審計調查?”
一眾董事的表情再次變化,有些人甚至倒吸涼氣,心道墨遠泉果然還是墨遠泉,下手太狠了。
公司運營失利是常有的事,一般都是同級調動,就算是犯了重大失誤,最多也就是頂個閑職,讓他好好反省。
畢竟大家都混到這個層次,臉面上都要過得去。。
可一旦關系到‘內部審計調查’,便是對王輝在尚京分公司所有的行為進行商業審計,一旦有違背公司利益的地方,丟人不說,還有可能會送到經偵去立案。
這可是不死不休的處理方式,很少有人會這樣。
就算是馬麟做了那么大的錯事,公司也沒有開啟‘內部審計調查’,只是配合經偵部門而已。
沒想到墨遠泉這次居然那么狠,選擇直接犧牲一個親信來讓大家閉嘴。
王輝挺冤枉。
眾人心知肚明,尚京姚氏家大業大,關系錯綜復雜,不管誰去都有可能失手,兩邊力量懸殊,跟就不在一個等級上。
王輝,可惜了。
眾人竊竊私語之時,墨遠泉似笑非笑的望著楊董,繼續道:“楊董,既然你分管財務這一塊,那王輝的‘內部審計調查’就委托給你,也算是眾望所歸。”
楊董臉皮一抽,臉色立刻變得古怪起來。
眾人也都心中一凜,墨遠泉明顯是在拿王輝做文章,將楊董的軍。
王輝是公司里出名的實干派,在中下層人緣極好,現在墨遠泉給楊董扣個‘眾望所歸’的帽子,造成的后果便是王輝和中下層員工一起狠上楊董。
論起操縱人心的手段,在場的董事比起墨遠泉還差得遠。
雖然說被人憎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一想到被墨遠泉牽著鼻子走,楊董心中就不痛快。
該死的,怎么事情進行的那么順利,我還是感覺有種被坑的感覺。
楊董嘴角抽動,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對于他或者他背后的利益集團來說,扳倒王輝確實是他們的戰略方針之一。
找房網全國撒開一盤棋,其他地方的形式都是一片大好,只有尚京情況危急,成為了一個可以讓董事會成員過招的地方。
尤其是現在上市在即,背后的資方也好,上市證監的監管也好,甚至是中層管理者也好,都將眼睛盯著尚京這塊大肥肉。
誰能夠解決尚京分公司的問題,誰就能成為找房網的新星,成為資本看中,監管欣賞,中層管理者崇拜的對象。
到時候即使不能扳倒墨遠泉,也能獨立門戶帶領一派,總好過現在被墨遠泉吃的死死的,隨時有覆滅的危險。
其他的董事們也都保持了沉默,對于他們而言,雖然不知道墨遠泉為什么要自斷一臂,可既然對方給機會,他們也都樂見其成。
現在尚京市分公司老總的位置空了出來,大家都是明白人,接下來的會議關鍵,是要討論這個位置的歸屬。
尤其現在要家網被黑客攻擊元氣大傷,這個時候換上自己的人,進可鞏固市場擴展業務,退可以從容撤資逃出泥潭,無論進退,都只有天大的好處在等待。
鄧新華摸著打火機,手指一遍遍在打火石上摩擦,心中已被冷意填滿。
他作為墨遠泉的‘親信’,看的分明,這群董事已被墨遠泉拋出的誘餌攪亂了思緒,將自己原本想要的東西拋諸腦后,一心只想著拿到王輝空出來的位置。
這可能么?墨遠泉會是這么好相與的?
墨遠泉費盡心思,花了那么多錢,那么多精力,那么多算計,這才讓要家網被黑客弄的停業整頓,制造出一個這么大的利好,為的就是重新安排一個人去頂替王輝,將尚京分公司盤活。
他怎么可能將這個位置拱手相讓?
可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