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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少有鴻鵠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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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鄭森的回答,鄭鴻奎淡淡“嗯”了一聲,沒有回話。

  其實他對自己這個侄子非常喜歡,說起來,鄭森甚至可以稱為鄭氏年輕一輩最是年少有為者,如今年僅二十三歲,正是熱血年紀,便已經文韜武略,膽色過人。

  這一點令鄭鴻奎自嘆不如,想他如鄭森這般年紀的時候,還跟隨鄭芝龍在海上漂泊,為了一丁點小事去和其它海盜頭子大打出手。

  當時自己雖然可以稱得上勇猛,但卻毫無智慧謀略和高明手段可言。

  師從陳子龍的鄭森,此時本該跟隨打理族中事務,自從聽說自己有事面圣,他便軟磨硬泡,最后甚至偷偷跑出來,硬是要跟著自己一同前來。

  當鄭鴻奎無計可施時曾問他,究竟為什么要來京師。

  當時,鄭森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說要見見京城的市面,耳濡目染的聽聽各方說法,最后再看一看數次跟隨當朝皇帝陛下斬獲大捷的京師禁軍與城防軍將士英姿。

  當然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甚至想跟著鄭鴻奎去見見圣明天子龍顏。

  崇禎十一年,鄭森高中秀才,隨后又勤奮苦讀,成為南安縣二十名廩膳生之一,三年之后,也就是崇禎皇帝剛剛穿越過來的崇禎十七年初。

  鄭芝龍見此子好學,便花費重金,拖帶關系送他進入金陵國子監求學。

  當時的金陵,還是東林黨老巢,南京六部和國子監還都健在,鄭芝龍如此大費周章讓他來此求學,自然要找聲名最顯赫之人,這一來二去的,拜師不免就拜到了錢謙益頭上。

  對于龐然大物一般的鄭氏,錢謙益是不敢有所怠慢的。

  說起來,鄭森這個名字還是錢謙益替他起的,到金陵之前,鄭家人包括鄭鴻奎都稱他做鄭福松,這也成了如今鄭森的小名,乳名。

  直到如今,鄭鴻奎私下里依舊稱呼他為“福松”。

  據錢謙益當時的說法,“森”代表著深沉整肅,叢眾茂盛之意,之后,他又替鄭森起了新的表字,喚做“大木”,同樣是為了讓鄭森勤奮好學,熟讀四書五經等經典。

  鄭芝龍很滿意他替自己兒子找的這個老師,但鄭森卻并不是很滿意,處于最基本的尊敬,他開始跟從錢謙益學習儒家學問。

  直到崇禎十九年,聲名顯赫的東林魁首錢謙益因擁立新君事泄被誅,崇禎皇帝親自下旨,將他十族夷盡,抄家滅族,其本人亦被活剮三千多刀,凌遲處死。

  這件事震驚了整個士林,三廠一衛全力開動,番子、錦衣衛們當街緝拿各種朝廷大員,強行關閉一間又一間的東林書院和書社,兵士成批上街平亂。

  總共被誅殺的人數至今仍是個謎,朝廷只是一味將東林黨的罪行添油加醋,自然不會將株連人數公之于眾,但可以確信的是,僅錢謙益一脈,株連者便多達一千余人。

  出了這么大的事,當然也波及了正在錢謙益名下求學的鄭森。

  鄭森在錢府學習的時候,直接被沖進來的李有成帶領番子們捉拿到東廠之中,在東廠中他們二人發生了什么事便不得而知。

  可能是抓進去的人太多,一時沒有來得及處置鄭森,也可能是李有成和鄭森一見如故,惺惺相惜,覺察冤屈便沒有先行下手。

  反正出來的時候,鄭森身上并沒有受到酷刑的跡象。

  鄭芝龍得知朝廷盡誅東林的消息后,甚為驚恐,因為當時的朝廷在內地已經有相當的兵馬,又是正統,即便鄭氏也不得不在名義上依奉。

  隨即,鄭芝龍多方聯絡,花費重金,到處尋求關系,最后這個爛攤子總算是被當時深受崇禎信任的東廠提督王承恩接手。

  在他的多方調停之下,鄭森最終被成功放還。

  此前,東廠大牢有“許進不許出”“修羅煉獄”等等許多聳人聽聞的稱呼,因為崇禎十七年到崇禎而時間之間被抓進去的人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

  在這些人之中,能活著走出東廠大牢的,到現在都是屈指可數。

  在這些極少數的幸運兒之中,鄭森無疑是老天最眷顧的那個,因為在他之前,就算有被放還之人,也多半是被嚇成癡傻或已經帶有終身殘疾,不足以成大事者,

  全身無恙從東廠被放還的,鄭森是第一人。

  在那之后,鄭森替自己找了個比水太涼更好的老師,便是當時的江南名士陳子龍,陳子龍和錢謙益不同,他文武雙全,腰間常常佩著的不是候方域那樣的一紙折扇,卻是三尺青鋒。

  陳子龍組織的幾社,是朝廷打擊東林極其從屬諸多文社時,從未過問的一支,這個幾社的宗旨和被朝廷第一個打掉的復社截然相反,他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

  “幾者,絕學有再興之機,而得知其神之義也。”

  陳子龍常常以復社、東林之衰亡教訓幾社士子,總結緣由,據他所說,是現如今的士子太注重表面功夫,喜好空談,而不注重實際。

  方以智、夏允彝、黃淳耀、侯歧等幾個有名的人,本都是東林黨,其中陳子龍、夏允彝等創立的幾社,原本也屬復社的一類。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們都是皇帝金口玉言,在東林黨中極少數被免罪之人,廠衛雖然兇名赫赫,但是諸多幾社學子,卻也鮮少有被株連到東林黨大案之中的。

  這也證明了一個道理,對于天下士子、學子,朝廷并非是一棍子打死,只要正當的論道和仗義執言,朝廷不會因此而責怪,就算他們之前是東林黨徒。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這是陳子龍從東林黨大案中脫身之后,對新歸附幾社的原東林學子們常說的一句話,不過他對鄭森說最多的一句話卻是:“空談誤國,實干興邦。”

  這八個字,至今已牢牢刻印在鄭森的腦海之中。

  此次來到京師,他正是不甘在江南無所事事,正如他先前所說,今國朝時逢大亂,天子胸有中興之志,鐵腕整肅朝綱,多次御駕親征,南平內亂,東退建虜,堪稱文治武功。

  己輩堂堂熱血男兒,豈能躲在親族背后充作縮頭烏龜?

  “福松,要開始剝皮了,這種事你也要繼續看?”

  “看!”聽到鄭鴻奎的問話,鄭森點點頭,咬牙道:“高爾儼通虜賣國,罪該如此!這種狗賊天理難容,如今得到應有懲罰,為什么不看?”

  “況且,我若是連這點血腥都承受不住,不如趁早回家接管生意算了!”

  聽了這一番沉穩有力的話,鄭鴻奎暗自點點頭,將視線移向場中許榮秀身后正在發生那極為血腥的場景,舔了舔嘴唇。

  雖然心中已經有所準備,看見這一幕,鄭森還是猛地攥緊拳頭,氣息為之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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