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獸再次躍躍欲試,想要將這些躁動不安的納米機械一口吞掉。
楚歌也再次阻止了它,瞪大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細菌博士。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們進行這樣危險的實驗,極有可能調制出不受控制的超級戰士,卻不準備半點安全措施吧?”
細菌博士仍舊用那副“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微笑著,“沒錯,我們的確還沒搞清楚這些納米機械的核心邏輯和底層架構,不可能隨心所欲操縱它發揮出全部的潛力,但如果只是發出一道次聲波來干擾它,令它瞬間失控,畸形增殖,還是能辦到的。
“那就好像,引爆一枚炸彈的難度,總比拆卸和復制這枚炸彈要簡單千百倍,哪怕三歲小孩,只要足夠愚蠢,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引爆一枚炸彈。
“你體內的納米機械并沒有消失,他們只是進入了暫時的休眠狀態,有兩種方法可以將他們喚醒,第一是服用更多的龍象壯骨丹,讓更多納米機械進入你的身體,展開‘更新’或者說‘進化’;第二,就是我剛剛發出的次聲波——這種方法完全不可控,隨著次聲波的加強,所有納米機械都會變成分子級數的薄刃,切斷你的神經、血管、肌肉、骨骼和大腦,再從你的皮膚上戳出來,讓你品嘗從內向外被千刀萬剮的滋味。
“現在,你明白自己的處境了吧?”
“完全明白。”
楚歌點頭,裝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很好,還是那句話,如果想要擺脫納米炸彈的威脅,重獲自由,甚至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和資源,那就竭盡所能,挺過這一關吧!”
細菌博士道,“我知道你現在對天人組織的理念仍舊不以為然,說什么愿意投誠組織,不過是潛伏爪牙,隨時準備給予組織致命一擊而已,不過,我保證龍象壯骨丹的藥效,會慢慢改變你的想法,當你發現萬事萬物都不過是納米機械的結晶,就像是沙礫堆出來的雕像,即便被風吹垮,也可以很方便地重塑時,你看待人類的生命,所謂的生死時,一定會出現全新的角度。
“好了,我要去準備下一次實驗的材料,你有幾個小時可以好好休息,加油吧!”
細菌博士,或者說,組成細菌博士的傀儡之一,揮了揮手,回到了手術室深處一扇銹跡斑斑的小門里。
另外幾名白大褂,不知道是擁有獨立人格的醫生,還是細菌博士的傀儡之二和之三,上前詳細檢查楚歌的傷口,并為他注射了醫療藥劑和基因強化藥劑,不過,的確如細菌博士所言,只有最基本的劑量,甚至連傷口都無法愈合,只是吊著楚歌的一口氣而已。
確定楚歌暫時死不了,那些武裝分子就把他丟回了李心蓮博士和琥珀所在的牢房。
從手術室到牢房的走廊上兵荒馬亂,不少天人組織成員都在急匆匆地跑來跑去,顯然是聯盟大軍即將殺到,他們正準備抵抗和撤離。
貌似,無暇顧及楚歌和李心蓮博士這樣的“小蝦米”。
楚歌蜷縮在角落里,裝出虛弱不堪,生不如死的模樣。
大腦卻清醒到了極點。
事情有些不對。
仿佛又回到他剛剛抵達獅子城,發現鼠潮爆發,隱隱嗅到危險氣息的時候。
眼前,好像又是一個陷阱。
或者說,他一直在陷阱里瞎轉悠,壓根兒就沒跳出來過。
“這場所謂‘龍象壯骨丹’的實驗,未免太草率了吧?
“既然細菌博士都說,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是意志堅定,實力強橫,氣運加身的真命天子,是最好的實驗材料,他非常看好我能吃下全部十枚龍象壯骨丹而安然無恙。
“為什么,他還是把我丟回到這里?
“按常理,不應該把我送到什么加護病房,特殊的醫療艙里養起來,順便全面監控我的生理參數變化么?
“還有,既然他有信心‘納米機械炸彈’這么厲害,按鈕一按,分分鐘能把我從內向外撕碎,為什么又不敢給我足夠的藥物和食物呢?要知道,就算我吃飽喝足,戰斗力最巔峰的狀態,也不是歌莉婭女士、蜥蜴人史蘭還有藍發少女三人組合的對手,再加上細菌博士自己分身無數,怎么殺都殺不死的特性,他完全沒必要怕我的。
“好,就算小心駛得萬年船,天人組織這幫鳥人真的謹慎到了極點,希望我一直保持在虛弱狀態,至少外表這些傷,應該給我治療一下,不用搞得這么血肉模糊,讓人看一眼都毛骨悚然的吧?
“倘若我的血真的流干了,對細菌博士的實驗也沒有半點好處啊!”
這個疑點,一旦產生,立刻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在楚歌的思維迷宮中熠熠生輝,照亮了很多被他忽略的線索。
隨后,這些線索匯聚到一起,仿佛在錯綜復雜的迷宮中,交織成了一條閃閃發亮的道路。
楚歌屏住呼吸,他覺得自己就要找到答案了——真正的答案,隱藏在鼠潮爆發后面,甚至隱藏在獅心大廈的綁架案后面,天人組織的真正目的。
李心蓮博士的聒噪,卻一次又一次打斷了他的思緒。
“楚專家,楚歌,你怎么了,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李心蓮博士撲上來,使勁搖晃他的肩膀,又把他抱在懷里嚎啕大哭,“都是我的錯,是我把你帶到獅心大廈里面,而且你也是為了救我才留下的,如果不是我,你完全有機會逃走,你明明可以走的!”
楚歌身上的傷口,才剛剛有結痂愈合的趨勢,被李心蓮博士這么一搖晃,又皸裂開來,疼得他齜牙咧嘴,直抽冷氣。
“蓮姐,你……”楚歌心說,蓮姐你不要幫倒忙好不好,我這兒正思考呢!
李心蓮博士卻聽不到他的心聲,一邊哭哭啼啼,一邊扭頭對琥珀道:“琥珀,我求你救救他,他剛才救了我們,現在該輪到我們救他了!”
從被天人組織抓住的那一刻起,琥珀一直渾渾噩噩的,既像是驚嚇過度,又像是她來自幾千年前的原始大腦,完全無法理解這么復雜的局面和信息,于是把意識藏在腦海深處,用一具毫無反應的軀殼,將自己徹底包裹起來。
直到此刻,看到楚歌遍體鱗傷,血肉模糊的猙獰模樣,又聽到李心蓮博士的哭訴,琥珀像是覆蓋著一層迷霧的呆滯眼眸終于皸裂,露出一絲無法用筆墨形容的情緒。
她像是在糾結著什么,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施救。
“他就快死了!”李心蓮博士叫道。
“我……”楚歌很想說“我沒有”,話頭又被李心蓮博士一陣搖晃,晃回肚子里。
“死,很正常,人都是要死的。”
琥珀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用生硬的普通話說。
這一秒鐘,她的眼神像是普普通通的少女那樣,充滿了驚恐,悲傷,痛苦,內疚,等等等等的情緒,但下一秒鐘,她的眼神卻變得古拙,滄桑,淡漠,打量著遍體鱗傷的楚歌時,真像是細菌博士所說的那樣,好似看著一尊崩塌的沙雕。
沙雕崩塌了,再重新搭一座就是,沒什么大不了的。
李心蓮博士瞬間瞪大了眼睛,像是不認識琥珀一樣。
“不單單是他,還有我們,還有獅子城的所有人,甚至是你們部落的所有人!”
李心蓮博士絕望地發泄著,“如果我們不能及時阻止天人組織的陰謀,整片南洋都會變成人間地獄,所有人都會死,你的部落也會被摧毀,你的同胞都有可能被天人組織抓起來,進行慘無人道、生不如死的人體測試!”
聽到部落,琥珀的瞳孔一縮。
她猶豫了很久,仿佛在和某種東西,某種蘊藏在她腦子里,烙印在她骨髓里,跟隨了她很久很久的東西交流著。
最后,她咬了咬牙,來到楚歌面前:“好,我為他進行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