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之上,水霧朦朧。
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遙遙相對。
燕十三喜歡黑色,他行走江湖時,從來沒有穿過別的顏色的衣服。
現在,他又恢復了這身裝束。
一陣龍吟,燕十三的劍已經出鞘,這一柄劍本就利器,更是名傳天下,在江湖人心中,所象征的正是不詳和死亡。
每一次拔劍,都代表會有生命逝去,那這一次是他自己還是夏云墨 他的背脊挺直,當森寒的劍光照在他臉上時,他仿佛已經年輕了二十歲。
夏云墨手里的碧玉笛劍也出現了,那一抹讓人心驚的鋒芒也出現了。
兩柄劍已經出鞘,兩個絕世劍客也已經準備動手,空氣中已有劍氣在沖撞回蕩。
燕十三緩緩道:“第十五劍,我依舊無法控制!”
夏云墨道:“死亡的毒龍,人又怎能控制。”
燕十三又道:“今日,你我必有人死。或者,都死。”
夏云墨道:“我已知曉,出劍吧。”
燕十三道:“好。”
燕十三的長劍已經飛出,輝煌熾烈的劍光已經遍布天上天下。
現在,夏云墨也發現了,眼前的燕十三已經半只腳跨越在了一個門檻上。
僅僅只是半只腳,但他對于劍道的領悟,已經超越了夏云墨遇到的所有劍客。
西門吹雪,葉孤城,白衣人,謝曉峰……
或許,現在的他,在某些方面,已經達到了錦衣侯周方的的境界。
他的奪命十三劍也邁進了一個全新的門檻,至今沒有人能夠達到的門檻。
當燕十三的長劍如同閃電般出擊時,他便已經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精神、、劍三者完全契合。
劍光流轉,河岸邊的楓葉碎了,如同血雨一般飄落下來,帶著不詳和死亡的氣息。
夏云墨的碧玉笛劍也已經化作了一道匹練,從天際落下的匹練。
劍光傾瀉,劍氣沖霄,天地為之黯然失色。
天地之間,只剩下這兩道無匹的身影,只剩下兩道無匹的劍光。
燕十三和鐵開誠目眩神迷,心神已經完全沉浸在這一場戰斗之中。
他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高手的決斗,只在片刻。
或許眨眼的時間,兩人就已經分出了勝負。
凌厲的劍氣,漫天的楓葉,如同血雨一般。
前面的十三劍,已經不知不覺間用盡了,流轉不息的劍光,卻忽然起了某種奇異的變化,變得沉重而笨拙。
劍光忽然消失,劍式也忽然停頓。
燕十三盯著他手里的劍鋒,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燒,又仿佛有寒冰在凝結。
他的劍所有的變化都已經窮盡,他已經使出了他的第十四劍。
如寒冰,如烈焰。如夕陽,如朝陽。如動如靜,如朝陽,又如夕陽。
這一劍變化莫測,虛實不定,乃是劍法中近乎無敵,絕難破解招式。
而夏云墨的劍刺了出去,平平淡淡的一劍,既沒有鋒芒,也沒有速度。
但就是這樣的一劍,將第十四劍所有的變化都封住了,讓它沒有一點變化。
現在,燕十三的劍已經死了。
他的毒蛇一般的劍法,被夏云墨給釘死了,釘在了七寸之上。
這一戰本該結束,但這一戰卻還剛開始。
因為燕十三的第十五劍終于使了出來。
毒蛇忽然就成了毒龍,無論是誰也沒辦法控制的毒龍,帶著死亡的毒龍。
原本已經被釘死的一劍,忽然就起了某種奇異的震動。
漫天的落葉,忽然全部都散了,然后就停在了空中。
流動的風,也凝固了起來。
翻滾的河水,在此時也似乎停了下來。
此時此刻的燕十三,已經有了一種詭異的變化,他仿佛從地獄中來,帶著無盡的不詳和死亡。
就如同他的衣服一樣,就如同他的宿命一樣。
很難用語言來形容這一劍,因為這一劍只有一個簡單的“死”。
沒有變化,沒有生機,生命終結,萬物滅亡。
夏云墨也“死”了,他的劍也“死”了。
似乎所有的生命和力量都被這一劍奪走了。
這一刻,夏云墨卻忽然有了一個奇異的想法。
他并沒有“死”,而是被人拍進了一幅畫中,他只是畫上的一個虛假人物。
若是別人想要殺他,就連畫卷也不需要撕破,只需要用筆在上面輕輕點點一下。
而燕十三的這一把劍,就是這一只筆。
這一只筆代表著死亡,當死亡來臨之際,又有什么能夠阻攔又有誰能夠阻擋 代表死亡的筆已經向夏云墨點了過來。
夏云墨已經“死”了,他的身子不能動彈,望著飛來的這一劍,他已經能夠嗅到死亡的氣息。
可是,他還沒有完全死去。
“出!”
夏云墨忽然爆喝一聲,腰間的盒子突然有一道劍光飛了出去。
這一道劍光鋒芒畢露,尤其是劍尖的那一點鋒芒,足以讓人心悸膽寒。
“李靖”已經出鞘。
夏云墨的內勁還沒有完全死去,御劍之法也還能使用。
雖然現在受到第十五劍的影響,內勁有些晦澀,但他如今已經是孤注一擲,“李靖”身上傾注了夏云墨的所有力量與希望。
“當”的一聲,“李靖”已經撞在了燕十三的劍上。
雖然燕十三的劍還是筆直的刺了過來,但這時夏云墨卻又短暫的“活”了過來。
碧玉笛劍舞動,他也一劍刺了出去。
這一劍刺出,不僅夏云墨活了過來,整個天地似乎也活了過來。
河水開始緩慢的流動,寒風也開始緩緩的吹拂,落葉已飄零在地。
夏云墨這一劍,乃是“有情”一劍,還有生生不息的劍意。
若說燕十三的一劍是代表無盡死亡,那夏云墨的劍就是代表無盡生機。
薄薄的霧中,兩道身子交錯。
劍光與血光同飛濺。
兩道身子同時停頓了下來,誰也沒有動。
無論是鐵開誠,還是燕十三,此時的心頭都是緊張到了極點,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這兩個人影。
這兩個人影久久佇立在河岸邊,仿佛是從古至今就一直在此。
忽然間,河水真正的流動了,寒風也在吹拂了,不再緩慢。
一陣風吹過,燕十三、夏云墨幾乎同時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