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喀!喀!
細密脆響回蕩,觀察室內,一道巨大金屬圓柱坐落,其表面無數幽光折轉游走,竟暗藏某種韻律節奏,有序起伏間,宛若一曲樂章綿延奏響。
這座金屬圓柱,正是——天諭。
天諭前方,趙潛雙臂環抱,抬頭仰望,微微點頭。
“不得不說,這玩意倒是不錯……”他低聲道,“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對差分機,趙潛當然有所了解。
差分機是一種古老的計算器,就某種意義而言,算是計算機的“祖先”。不過,差分機臃腫笨拙,結構粗陋落后,演算能力和計算機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但眼前這座“天諭”,卻并非普通差分機,而是光子式差分機!
天諭的演算,是通過光子陣列有序完成,比齒輪式要先進不知多少倍了。僅論計算能力,天諭猶在“超腦”、“眾神殿”之上!
“大衍,你這可是別有用心!”趙潛似有所察,唇角上揚,“思維矩陣,還有這天諭……又是在為你的自我改裝做鋪墊?”
“你別管!”大衍械手哼了一聲,語氣得意,“我就問你,有用么?”
“有用,很有用!”趙潛點點頭。
“這不就得了?”大衍械手又哼一聲。
趙潛笑笑,也不再多說,抬頭端詳,仔細觀察。
他不得不承認,這座天諭著實用處巨大。
這些天來,天諭持續演算,精簡和優化了十二音階的算法,令腐化提督的操控愈發簡潔,甚至,和普通的虎賁機甲都已相差無幾。不止如此,天諭更演算出了數種“形體模型”,令腐化提督更為靈活百變,可針對種種復雜局面,戰力進一步提升。
而最近幾天,天諭的任務則更加艱巨,竟是演算械蟻的基因圖譜!這一幅幅全新的基因圖譜,自然是為“災厄主祭”做準備了……
叮咚!
門鈴響了。
“趙潛,在家嗎?有事請你幫忙!很急,十萬火急!”
門外,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語速很快,雷厲風行。
竟是姜宛凝!
“不是開玩笑,請求支援!”緊接著,則是白鶴的聲音。
“宛凝,白鶴?她們倆怎么一起來了?”趙潛聞言一怔,立刻下達指令,“——開門!”
門開。
不消片刻,姜宛凝、白鶴大步而入,表情凝重,步履匆忙。
“怎么了?一幅火燒屁股的模樣?”趙潛不明所以。
“我們需要十套無相武裝,立刻就要!”姜宛凝沒回答,獅子大開口道。
“十套?還得馬上?”趙潛摸了摸鼻子,搖頭苦笑,“這可做不到的……”
“錢不是問題,多少錢都可以!”白鶴在旁補充,加重語氣道。
“這不是錢的問題……”趙潛擺了擺手,解釋道,“其他裝備或可流水線生產,而無相武裝附著于機甲表面,相當于一層皮膚,必須量身定做的,快不了的。”
姜宛凝、白鶴聞言,不由對視一眼,表情焦慮。
“這可麻煩了!”姜宛凝雙眼瞇起。
“怎么回事?”趙潛好奇詢問。
白鶴面露遲疑:“這個,涉及國家機密,我們……”
“有什么不能說的?”姜宛凝打斷了他,“趙潛和軍方合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政審、背景調查都做過無數遍,有什么不放心的?”
“……”趙潛聞言大汗。
“這么說吧,”白鶴苦笑,言簡意賅道,“有位大人物的飛機墜毀了,落在了獸伏山中,我們正在組織救援,想各種辦法。”
“獸伏山?”趙潛表情一凝。
自古以來,獸伏山就是海內聞名的兇地,一旦陷落其中,鮮有能夠生還的。
趙潛想了想,小心問道:“那位大人物還活著?”
“當然!”姜宛凝翻了翻白眼,“記得‘守山犬系統’嗎?他身上有類似的裝置,可監控其生命訊息……我們能確定,他還活得好好的。”
“這可麻煩了!”趙潛輕撫額頭,面露頭痛。
獸伏山生態惡劣,地形復雜且巨獸叢生,深入獸伏山者,想要全身而退絕非易事。
“看樣子,得靠它了。”趙潛喃喃低語。
“它?”白鶴聞言,不由精神一振,“趙潛,你有辦法?”
“我有架機甲,或許能用于救援。”趙潛點點頭,又道,“不過,得由其他人駕駛,我不會親自出馬的。”
獸伏山過于兇險,而他也對救援工作一竅不通,自然不會親自上陣。
“新機甲?”白鶴微微蹙眉,“任何一架新的機甲,都需要時間適應,否則很難運用自如。而我們現在,可是救人如救火!”
“放心,這架機甲,任何機師都能輕易適應。”趙潛咧嘴一笑。
“任何機師?”白鶴不解,“這也太絕對了吧……”
趙潛笑而不語,瞥了一眼天諭,暗暗道:“還真巧了,正好讓你派上用場!”
獸伏山山腳,救援指揮中心。
“這都多久了,還沒湊齊救援人手?你們的效率也太低了!”
山地帳篷中,有怒斥聲響起,傳出老遠。
帳內,一名銀框眼鏡的男子咆哮著,額上青筋畢露,文質彬彬的臉上透出一絲猙獰。
“陳秘書,我們已在全力調集人手了。”耿御邊臉色難看,小心勸慰道,“放心,一天之內,人手就能聚齊。”
“一天?也太慢了!”陳秘書卻等不及了,一拍桌子道,“獸伏山兇險重重,時間拖得越久,首長遇險的可能就越大!若首長有什么閃失,你擔得起這個責任么?”
“……”耿御邊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不等了!你們手頭現在有多少人?先派出去再說!”陳秘書道。
“絕對不行!”耿御邊一口回絕,耐著性子道,“陳秘書,眼下戰術部隊人手不足,派他們前往,根本是死路一條!”
陳秘書也知曉輕重,但關心則亂,脫口而出道:“這么說,你們想就這樣看著首長去死?”
耿御邊很惱火,卻無言以對。
帳篷外,白鶴的聲音忽然響起。
“隊長,讓我去!”
“哦?”陳秘書聞言,眼睛一亮,“軍中也有勇士嘛……你們準備派出多少人?”
“就我一人!”白鶴掀簾而入,淡淡道。
“一個人?你以為獸伏山是什么地方?”陳秘書勃然大怒,“以獸伏山的兇險,至少需要一整支戰術小隊,還需要火炮支援和一定數量預備隊!一個人一架機甲?這是自尋死路!”
“陳秘書,請放心。”白鶴胸有成竹,“這架機甲很特殊,能適應各種復雜環境。”
“適應各種環境?口氣真大!”陳秘書面露輕蔑,冷冷道,“據我的經驗,所謂‘全行’,往往全不行!而所謂的適應各種環境,則是任何環境都適應不了……”
“陳秘書,你看一眼后,或許會改變想法……”白鶴指了指帳篷外,笑得意味深長。
“嗯?”帳篷外,陳秘書抬頭凝望,猛地打了個寒顫,“這是機甲?怎么可能?”
他只覺毛骨悚然,難以相信自己的雙眼,
眼前,一架纖長機甲佇立,其身材修長,線條繾綣,渾身透著一抹靈動飄逸之感。但真正令人心悸的是,這架機甲竟由械蟻構成,無數械蟻緊密排布,一只攀附著一只,進而構成一整架機甲,嚴絲合縫。
械蟻組成的機甲?
陳秘書暗驚,有種三觀崩塌之感。
“弦歌?”耿御邊抬頭仰望,表情驚愕,又有幾分古怪。
這架機甲的身上,他依稀看到了弦歌的影子,其形貌特征竟和弦歌如出一轍!
這怎么會?
耿御邊猛地轉頭,在四周張望一陣,果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趙潛,又是你的手段?”他笑著道。
“——腐化提督。”趙潛點點頭。
“早猜到是你小子了……”耿御邊面露了然,“除了你,還有誰能這么妖孽,驅役械蟻為機甲?”
“以械蟻為軀體?”陳秘書走過來,狐疑問道,“這真是機甲?有戰斗力么?”
趙潛淡淡一笑,也不多說。
他更喜歡用事實說話。
腐化提督靈活奔走,時而攀枝,時而飛踏,甚至偶爾有云步、鬼步等身法技擊施展,皆輕靈自然,行云流水。
“嗯?”駕駛艙中,白鶴表情古怪。
若非面前的“蟻群視覺”,以及四面八方群蟻蠕動的細碎聲響,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在駕駛弦歌了!這架腐化提督不止形態和弦歌如出一轍,似乎身高、體重等機甲數據也一模一樣,操作方式竟完全一致!
帳篷中,趙潛翹著二郎腿,看著航拍機傳來的俯瞰畫面,神情泰然。
這架“弦歌”,正是天諭推衍出的形體模型之一。而這僅是最簡單的形體,為了便于白鶴控制罷了。
腐化提督停下,動作一凝。
前方,是一支巨大獸群!群獸綿延成片,一頭頭形如巨鹿,頭生巨角的機械獸啃食巨樹枝葉,時而豎起耳朵,傾聽周圍動靜。
——豕鹿!
“這可麻煩了,還是豕鹿!”陳秘書臉色難看,他很清楚豕鹿獸群的可怕。
趙潛卻神情不變,下達指令道:“白鶴,轉換形體模型,使用——‘蟻河’!”
“蟻河?”陳秘書一臉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