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金牛賓館。
聚會的還是去年那九人，一個未增，一個不減。
其中八人在玩三國殺，宋維揚坐旁邊看著，陳桃端著暖水瓶親自給他們沖茶。
集體聚會時不談具體生意，想要合作，私下兩兩討論交流即可。今天一見面，大家的關注重點就是“亞洲金融風波”，張旋龍和李蘇福都大吐苦水。
“東南亞的生意沒法做了，”李蘇福擺手道，“我以前生產的摩托車，除了國內市場以外，大部分都賣到東南亞那邊。現在訂單已經取消九成以上，貨都到碼頭了也不卸載，那邊根本沒人肯接收。特別是泰國，違約金別想要回來，打官司可以，贏了給你一堆廢紙，全是房契地契。這是逼著我一個做摩托車的，到海外去搞房地產啊。”
“哈哈哈哈，”張旋龍大笑，“你比我還慘。我只是失去一些固定客戶而已，不少出版公司和報社倒閉，但總不至于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段勇平問李蘇福：“那你打算怎么辦？”
“把業務全部轉回國內，”李蘇福說，“可惜政府一直卡著，不給我的轎車辦準生證。我去部委跑了大半年，累死累活，總算可以生產面包車了。”
張旋龍問宋維揚：“小宋，你在泰國賺了不少吧？”
劉永航驚訝道：“小宋也參與了狙擊泰銖？”
“跟著索羅斯打順風仗而已，”宋維揚說，“沒賺多少，跟合伙人一起賺了3000多萬美金。”
“這還不多？”郭光昌驚道，“比我公司幾年的純利潤還多啊！”
蔡志平道：“金融戰爭什么的，我也不是太懂。聽說索羅斯收拾完東南亞國家，就要去港城挑事？中國政府會不會干預？”
“肯定干預，”劉永浩道，“港城剛收回來，中央不可能看著它被索羅斯打垮。”
宋其志說：“如果國家干預，對國內經濟的影響肯定很大吧。”
宋維揚說：“有一定影響，但主要影響國企，特別是出口型國企。我們作為私營企業家，更應該關注的是，亞洲金融風暴對于中國政府決策的影響。”
“什么影響？”眾人連忙問道。
宋維揚沒有回答，反而問出一個毫無關聯的問題：“韓國大宇陷入危機了，你們知道嗎？”
“不會吧！”蔡志平說。
“怎么可能？”李蘇福道。
郭光昌說：“大宇那么厲害的公司，即便遇到麻煩，也應該能夠挺過來。”
段勇平道：“頂多賣一些子公司。”
張旋龍笑道：“大宇就算買掉一半的子公司，也是讓中國企業望塵莫及的。”
宋維揚搖頭說：“國際資本雖然沒有狙擊韓國，但僅僅是金融風暴的余波，就已經把韓國經濟搞得一團糟。我估計吧，韓國很快就要走到國家破產的邊緣。”
“國家還能破產？”宋其志難以置信道。
其他人也紛紛看向宋維揚，都沒聽說過國家破產是什么鬼。
宋維揚仔細解釋道：“韓國是大財閥模式，最大的30家公司貢獻了韓國工業產值和總投資的三分之一。而這30家公司的財務杠桿率，平均突破了500，一個個都負債驚人。韓國政府以國家信用為擔保，不斷向國外銀行借錢，讓這些大公司急速擴張發展。韓國本土市場狹窄，以出口為主，而亞洲金融風暴的沖擊，讓韓國所有的大財閥都出口銳減，盈利無望，股票下跌。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現場的都對金融不太了解，但生意做那么大，基本能夠想象韓國企業的困局。
宋維揚繼續說：“一方面，大量外資從韓國抽出，跑去東南亞跟著索羅斯賺錢。另一方面，韓國糟糕的經濟狀況，又讓外資覺察到危險，紛紛撤資跑路。而韓國的那些大財閥，都欠著無數外債，債務到期卻無法償還，韓國的國家信用也不管用了。韓國最大的30家財閥，全部資金鏈瀕臨斷裂，而他們又掌控著韓國的經濟，他們一旦倒下，整個韓國就跟著倒下了。”
全場寂靜，面面相覷，一個國家說破產就破產？
宋維揚又說：“韓國政府能夠做的，就是讓中小企業全部去死，用這些中小企業的尸體，為大財閥提供茍延殘喘的養分。肯定養不活全部財閥，比如大宇這種盲目擴張的企業，離死已經不遠了。大宇一死，其他財閥分而食之，或許還能再繼續撐下去。”
劉永航說：“所以，中國政府肯定會調整國企發展戰略？”
“是的，”宋維揚點頭道，“中國目前的國企發展戰略，就是以韓國大宇為藍本制定的。抓大放小，放棄那些沒有競爭力的中小企業，抓住實力強勁的一些大企業，把這些大企業全都打造成中國的大宇，把這些大企業集體送進世界500強。但就現狀來看，大宇模式的危險性太大，不具備模仿價值。所以，中國的國企發展戰略肯定會改。”
段勇平問宋維揚：“你覺得中央會怎么調整？”
宋維揚笑道：“國退民進。”
“怎么個國退民進法？”李蘇福問。
宋維揚說：“認真研究最近一段時間的經濟論文，其實中央已經在放出試探性信號。核心思路是：國家掌控鋼鐵、汽車、航空、電信、電力、銀行、保險、媒體、軍工等上游行業，實行國企壟斷，剩下的所有競爭性中下游行業，全部舍棄，任其自生自滅。”
全場瞠目結舌，對私營企業家來說，這個信息實在太重要了。
如果真像宋維揚說的那樣，私營業主和許多國企領導，將迎來一場饕餮盛宴。以前還頗具爭議的國企股份制改革，將大面積大規模進行，甚至直接變成私人所有。同時，將有大量問題國企破產倒閉，遍地都是下崗潮，而私營業主可以揮舞著鈔票輕松兼并。
李蘇福擦汗道：“你說汽車行業也會被國企壟斷？”
宋維揚說：“至少從中央放出的信號來看，確實如此。短時間內，李老板就別想做小轎車了，能打著股份制國企的招牌做面包車已經算運氣好。你是出手早，如果出手晚，估計連面包車都別想沾。”
“我這什么破運氣！”李蘇福一臉疲憊的倒在座位上。
而剩下的人，都躍躍欲試，想在這場饕餮盛宴中分一杯羹。
也正是今天的聚會，奠定了宋維揚在小圈子里的絕對核心地位。其他人雖然不敢全部相信，但或多或少都開始做準備了，并隨時關注政策變化。等到宋維揚的“預言”成為現實，他們因為早有準備，一個個身家飛速增長，比歷史上發展得更快。
此后的每年聚會，這些人不管有多忙，甚至是公司出現大問題，他們都會拋下一切過來。因為宋維揚說的話必須聽，稍不注意就要錯過大機遇，平時遇到關鍵問題，也或多或少會咨詢宋維揚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