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旦MBA班。
這堂課講的是“企業家精神是上市公司的核心競爭力”,林卓韻抱著一本《中國新文學史稿》,面帶笑意坐在最后排旁聽——她等著跟宋維揚一起去看電影呢。
宋維揚看了看手表,把粉筆一扔,坐在講臺上說:“這學期還有兩堂課就結束了,下學期我將不再給大家上課。《企業家精神》的講義我已經整理出來,由復旦大學出版社進行刊印,目前復旦和同濟都決定采用其為MBA課程教科書。也就是說,‘企業家精神’以后還會講,但不是我來講,而是其他教授給大家上課。還有十分鐘下課,隨便聊點什么吧,有疑問的同學也可以提問。”
一個學生突然舉手:“老師,有財經雜志說,你去年在股市賺了9000多萬,深交所那邊稱呼你為‘股神’。這是真的嗎?”
宋維揚笑道:“哪有9000萬啊,扣除稅費之后還不到8000萬。”
此言一出,教室里頓時驚呼連連。
江湖傳言是一回事兒,當事人確認又是另一回事。這些學生平均年齡30歲左右,都見過不少世面,可炒股賺8000萬還是讓他們無法想象。
另一個學生說:“老師,你教我們怎么炒股唄。”
宋維揚說:“不用教,也教不了,我又不是金融專業的老師。”
“那你炒股賺錢的訣竅是什么?”學生們問道。
宋維揚笑道:“就去年那行情,是個人炒股都能賺,只要別太貪心就好。”
又有學生問:“那你是根據什么信息,及時離場的呢?”
宋維揚說:“信息到處都有,去年十月份,證監部門連頒十二道金牌給股市降溫。這些消息誰都能看見,腦子不傻的就該收手了,后來被套牢的全是因為貪心。我也不是在最高點離場,我買的那支股票,后來又漲了好幾塊。”
一個學生說:“現在財經雜志,天天報道索羅斯對泰銖的大戰,宋老師有什么看法?”
“你們來復旦是學MBA的啊,怎么一個個對金融證券那么感興趣?”宋維揚笑道。
“工商管理也離不開資本運作嘛。”一個學生說。
宋維揚收起笑容,反問道:“你們知道,以索羅斯為首的國際炒家,為什么會盯上泰國嗎?”
有學生回答道:“泰國是一個小國,體量不大,便于操作。”
宋維揚道:“新加坡更小,為什么索羅斯不去找新加坡的麻煩?”
“這個嘛……”那學生答不上來。
“索羅斯盯上泰國,而不選亞洲其他國家,是必然行為,絕非偶然,”宋維揚解釋道,“我們常說亞洲四小龍發展迅猛,而作為亞洲四小虎之一的泰國,同樣讓人嘆為觀止。從70年代到80年代的十年間,泰國每年GDP增長率是10,富得流油啊。但那個時候,泰國的外匯管理制度比較嚴格,根本沒有國際炒家的出手機會。為什么索羅斯現在要盯著泰國,追根溯源,是因為中國要在97年要收回港城。”
學生們面面相覷,就連林卓韻都驚訝起來,想不明白索羅斯攻擊泰銖跟港城回歸有什么關系。
宋維揚繼續說道:“在進入90年代以后,隨著港城回歸的時間越來越近,港島人心渙散,金融秩序顯得比較混亂。泰國政府覺得自己機會來了,想要跟港城競爭,把泰國打造成亞洲金融中心。為此,泰國政府更改金融管理制度,允許國外金融機構的資金,可以自由進出泰國而不需要得到泰國央行的監管。這意味著什么,你們知道嗎?”
一個學生估計以前是學經濟的,立即說:“我明白了,泰國被索羅斯攻擊確實不冤。泰國政府這樣做,等于外資可以隨意進出泰國的房地產和證券市場。更可怕的是,缺乏泰國央行的監管,外國人可以自由借貸泰銖,泰銖的外匯期貨市場沒有任何防御性。”
“不錯,就是這樣的,”宋維揚說,“事實上,索羅斯早在兩年前,就對泰銖進行了試探性進攻。但由于泰國經濟形勢大好,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都對泰國具有信心,再加上泰國央行及時干預,索羅斯的那次試探性進攻沒有取得效果。”
之前那個學生問:“那今年呢?泰國政府能不能像兩年前那樣,打贏這場金融戰爭?”
宋維揚笑道:“今年不一樣了。泰國在1996年,徹底放開了對外資的監管,拆毀了自己最后一座堡壘。國際游資瘋狂涌入,熱錢遍地,股市和房地產市場完全泡沫化。地價房價飆升,股票價格屢創新高,老百姓貸款買車買房,泰國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再加上美元升值,帶動固定匯率的泰銖升值,造成泰國出口額大跌,泰國企業開始日漸蕭條,銀行出現大量壞賬。這種虛假繁榮的經濟泡沫,一戳就破。”
“可泰國政府,今年已經擊退了索羅斯兩波進攻,”那學生說,“而且泰國央行還提高了短期利率,讓外資投機成本大幅提高,還從外匯市場大量買入泰銖,泰銖即期匯率已經穩定下來。量子基金再厲害,也不可能打敗一個國家吧?”
宋維揚笑道:“請注意,不是擊退,只是暫時成功防御而已。這種防御,已經讓泰國付出慘重代價,它的外匯儲備已經所剩無幾了。而高利率雖然增加了外資投機成本,卻讓本來就困難的泰國制造業雪上加霜,銀行和企業的壞賬問題徹底暴露出來。特別是后者,最為關鍵。如果泰國工商業持續繁榮,國際組織和個人都還會繼續持觀望態度,甚至是看好泰國。但泰國企業和銀行的壞賬問題暴露出來,那就慘了,血腥味將吸引來更多鯊魚,幫著索羅斯一起把泰國給咬死。”
“所以說,這次索羅斯必勝?”那學生問。
“當然。”宋維揚點頭道。
“既然宋老師看得這么透,不打算去泰國做一票嗎?”那學生道。
宋維揚笑著說:“從3月份起,我就做了不少泰銖的遠期空單,已經階段性拋空好幾筆,算是賺了些零花錢吧。剩下的那些空單,就要看索羅斯和泰國政府的決戰了,我相信索羅斯必勝,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宋老師,那你可不可以帶著我們做空泰銖?”好幾個學生說。
“來不及了,”宋維揚道,“就在半個月前,泰國政府迫于形勢,已經嚴禁銀行拆借泰銖給國際炒家。泰國政府甚至威逼利誘銀行提供遠期泰銖空單的客戶資料,包括我的金牛資本,都被泰國政府列入了黑名單。現在泰國的隔夜拆借利率高得嚇人,你們那點錢,估計撐不到泰銖暴跌。”
事實上,索羅斯等人現在也很窘迫,畢竟是跟一國政府作戰,對方的盤外招太多了。
為了打壓泰銖,索羅斯甚至在出售手里的美國國債籌集資金,錢少了根本扛不住。而泰國還說服了新加坡、港城和馬來西亞入場反擊,唇亡齒寒嘛,現在的局面是國際資本在對抗新、馬、泰、港聯軍。
就看誰先撐不住。
“好了,已經下課三分鐘了,各位同學再見。”宋維揚收拾東西離開,跟林卓韻一起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