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明跟同班女生一起走出舞廳，側身問周正宇道：“宇哥，今天的舞真帶勁，叫什么名字啊？”
“野人迪斯科。”周正宇笑著說。
“我們以前也跳迪斯科啊，怎么不一樣？”李耀林問道。
周正宇解釋道：“以前跳的是老年迪斯科，今天這種才是年輕人的迪斯科。”
聶軍不留情面地反駁：“吹吧，你就，以前那種迪斯科也是年輕人跳的，你這種只是類型不同而已。”
“你要是不信，咱們打賭！”周正宇頓時不樂意了。
“打賭就打賭，賭什么？”聶軍道。
“輸了的包洗一個月衣服！”周正宇道。
“好，說定了，”聶軍笑道，“老宋懂得多，咱問他去！”
其實兩人都對迪斯科一知半解，而不知道這種野人迪斯科是從歐洲傳來的，美國那邊也才剛剛流行而已。
“咦，老宋呢？”周正宇到處尋找。
王波說：“之前他跟一個漂亮女同學在跳舞，不知道去哪兒了。”
彭勝利還在回味那種從未有過的爽快，抖著腳踝道：“我看見他出去了。”
幾人和舞伴們來到舞廳門口，王波指著遠處笑道：“那不是嗎？”
李耀林說：“那是老宋的女朋友吧，我跳舞時就看到了，挺漂亮的。”
燈光比較昏暗，周正宇往前走好幾步，終于隱約看清，驚道：“那是我們系的林老師！老宋太牛逼了，泡了老師當馬子！”
“什么是馬子？”彭勝利問。
“馬子就是女朋友，”丁明幫忙解釋，一臉崇拜道，“揚哥不是一般人啊。”
周正宇嘖嘖感嘆：“早就看出他跟林老師有問題，沒想到真搞上了！”
聶軍說：“我估計他們以前就是戀人關系，《千紙鶴》mv的男女主角啊。”
彭勝利擔憂道：“學校允許師生戀嗎？”
“怕什么？學校不管的。”周正宇笑道。
哥們幾個也沒有過去打擾，各自送舞伴回宿舍，宋維揚自然也得把林卓韻送回去。
90年代，復旦校園內的路燈不多，偶爾還有幾個壞掉的，導致許多地方都烏漆嘛黑一片。
宋維揚只能掏出大漢顯，用傳呼機那微弱的亮光探路。
“唉！”
林卓韻一聲驚呼，卻是踩到碎石塊，差點來個原地摔。
宋維揚連忙扶住，問道：“沒事吧？”
林卓韻活動一下踝關節，笑道：“沒崴到，就是有點疼。”
“我牽著你走。”宋維揚握住她的手，感覺有點冰涼。
黑暗中，林卓韻抿嘴微笑，手上傳來的溫暖，仿佛能夠浸入心田。
走著走著，林卓韻整個人都靠過去，變成一手與宋維揚相握，另一手也塞進宋維揚的臂彎。
這完全就是情侶在夜間散步，宋維揚突然有些糾結，不知該如何處理雙方的關系。
做為一個正常男人，而且還是十七八歲的悸動時期，宋維揚早就憋得發慌了。讓他當十年和尚，等著前世小嬌妻慢慢長大，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宋維揚也可以去尋找初戀女友，就在盛海大學中文系。那地方十年前還屬于復旦分校，距離非常近，坐公交車幾站路就到了。但宋維揚心里非常清楚，他們之間不合適，都是固執性格，小事互相忍讓從不吵架，遇到大事卻總出現分歧，不可調和，簡直要命。
所以，該隨便找個女朋友湊合嗎？
宋維揚又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林卓韻還算不錯，外貌出眾，性情溫婉，聰明大度，天真爛漫，可稱得上理想的女朋友對象。但就差那么一點點怦然心動，讓宋維揚忍不住去撩，卻又缺乏迫不及待的激情。
宋維揚回憶著自己曾經的一生，好像除了初戀女友外，他一直都沒有什么戀愛激情。初戀時他被傷得比較狠，第二任女友又各種無理取鬧，激情早就被磨光了，跟小女友結婚也只是想要安定而已。
或許在感情方面，他已經變得鐵石心腸了。
“呵！”宋維揚突然自嘲一笑。
“你笑什么？”林卓韻問。
宋維揚說：“我笑自己太矯情，總想著追求完美，追求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林卓韻道：“追求完美很好啊。”
“世上沒有什么是完美的。”宋維揚有感而發，他突然相通了。
以宋維揚現在的智慧、定力、眼界和審美，估計再也找不到讓他怦然心動的女孩子了。那種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沖動，此生將與他絕緣，這是成熟的必然代價。
對于這種沒來由的感傷，林卓韻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她發現宋維揚似乎有些失落，便笑著說：“我給你唱首歌吧。”
“好啊。”宋維揚說。
林卓韻靠著男人的臂膀踱步前行，清唱道：“oh，mylove，mydarling，i've魂geredfor誘rtouch……”
氣氛突然間變得曖昧，歌詞的意思是“哦，親愛的，我渴望你的愛撫……”。
沒等她唱完，宋維揚就笑起來：“突然唱《人鬼情未了》的主題曲，你這是在咒我嗎？”
“宋維揚！”
林卓韻氣得不輕，笑罵道：“好好的氣氛都被你破壞了，能不能正經一點？”
“行，你接著唱。”宋維揚沒心沒肺的笑著。
“不唱了，沒心情，”林卓韻把頭扭開，走了兩步又扭回來，“你來唱，要唱我沒聽過的歌，而且還必須唱得好聽。”
宋維揚說：“我怎么知道你哪首歌沒聽過？”
林卓韻難得耍起小性子：“我不管，反正你必須唱。”
“好吧，那就唱首有趣的，你肯定沒聽過，”宋維揚扯開嗓子就吼起來，“穿上大頭皮鞋，想起了我的爺爺，走過雪山草地，踩過敵人的肚皮。這雙大頭皮鞋，傳給了我的爹爹，跨過鴨綠江邊，沖破了三八防線。嘿喲嘿，我們英雄的祖先，天不怕地不怕勇往直前……”
“哈哈哈哈，”林卓韻瞬間被逗樂，“你唱的什么亂七八糟的歌啊！”
宋維揚一臉無辜：“正經歌啊，緬懷先輩，抨擊現實。我還沒唱完呢，你要不要聽？”
“那你繼續。”林卓韻憋笑道。
宋維揚再次吼起來：“嘿喲嘿，革命傳統不能變，不能變，不能變。一年又一年。漂亮的先生小姐，穿著漂亮的皮鞋，很多還是進口貨，來自日苯美國……我穿著大頭皮鞋，走在繁華的大街，雖然有點不起眼，也要走出尊嚴。嘿喲嘿，想想我們的祖先，天不怕地不怕勇往直前……我穿著大頭皮鞋，走在爸爸的大街，雖然有點不起眼，也要走出中國人的尊嚴……”
雖然歌詞變得正經了，而且還蘊含深意，但林卓韻就是忍不住想笑。
這首歌的曲調，實在好歡樂啊！
宋維揚正想說話呢，路邊樹下突然站起來兩人。一男一女，貌似是情侶，那男的說：“同學，你這歌真有意思，能不能教教我？”
宋維揚和林卓韻都被嚇了一跳，這黑燈瞎火的，突然冒出來跟鬼差不多。
“時間很晚了，改天吧。”宋維揚說。
“那你叫什么？哪個班的？我去找你！”男的鍥而不舍。
“我叫周正宇，社會系大一的，明天見啊！”宋維揚揮手道別。
那男的根本看不清宋維揚長啥樣，也揮手道：“周同學，明天見！”
林卓韻被宋維揚牽著一路小跑，好半天才停下來，哈哈笑道：“宋維揚，你太壞了！”
“你污蔑我，我這么善良的人，怎么能說壞呢？”宋維揚厚顏無恥道。
“你就是壞蛋！大壞蛋！”
林卓韻突然正對著宋維揚，雙手擠著他的臉皮揉搓，就像女朋友撒嬌調情一樣。
或許感覺這樣太過親昵，林卓韻搓了幾下有點尷尬，羞澀的把手抽回來說道：“那個，前面快到宿舍了，你就送到這里吧。”
宋維揚笑嘻嘻地看著她。
林卓韻芳心狂跳，臉紅道：“你……你說話啊，別盯著我看。”
宋維揚還是沒說話，直接低頭吻過去。他相通了，找林卓韻當女朋友也挺不錯的，跟這姑娘談戀愛比較省心，相處起來應該會很輕松快樂。
林卓韻被吻住的一剎那，全身肌肉僵硬，雙手舉在半空不知該往哪里放。好幾分鐘過后，她猛地掙脫，大喘氣道：“混蛋！”
宋維揚笑嘻嘻道：“你嘴唇干裂了，我幫你潤一下。”
“這里有路燈，會被人看見的，要親嘴也該去那邊！”林卓韻說著就把宋維揚往黑漆漆的地方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