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沒有電視機,鐘大華不知道《焦點訪談》已經播出,但他早就派人每天盯著中央臺。(手機站請訪問)
“三叔,三叔,不好了,電視里播了!”侄子是開車來的,比騎車的工人們更快。
鐘大華渾身一哆嗦,驚恐交加,面如土色,嘶啞著聲音說:“真播了?”
侄子說:“真播了,《焦點訪談》,咱們蓉城那家公司都被人知道了。”
“死定了,死定了!”鐘大華反復念叨。
侄子急道:“三叔,你得想個辦法啊。”
鐘大華早就想了辦法,他催促道:“你快走,別留在這里。”
“我上哪兒去啊?”侄子都快哭了。
“反正別留在醫院,”鐘大華直接躺回去,呻吟痛呼,“哎喲,我心口疼,我這病怕是治不好了。”
侄子愣了愣,立即轉身開溜。鐘大華可以裝病取保候審,他卻不行,得趕緊帶著錢開溜,有多遠就跑多遠,一輩子都不能回容平這傷心之地。
房間里只剩下鐘大華,“癌癥晚期”的他目光空洞,望著天花板好一陣都不眨眼。
突然,外邊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和護士的喊聲:“你們別亂闖,這是醫院!”
“轟!”
房門被撞開,一群職工沖進病房,金福東手拿搟面杖大吼:“打死他!”
“你們干什么?我有病,癌癥晚期,你們不能……唉喲!”
鐘大華抱腿痛呼,卻是小腿脛骨被搟面杖給砸了。緊接著是腦門,直接被一棍子打出血口子,他剛用手捂住傷口,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飛起來,卻是被幾個職工給拽下床了。
幾個護士追進來阻攔,驚慌大叫:“別打了,會打死人的!”
“打死了活該,王八蛋!”
鐘大華只能雙臂抱頭,全身蜷縮成一團,身體和四肢不知挨了多少拳腳棍棒。剛開始還慘叫,漸漸的就叫不出聲了,全身多處骨折直接把他給痛暈過去。
終于有人收手:“不會把他打死了吧?”
“打死了才好。”
“別說氣話,打死了我們都要坐牢。”
“快走,快走!”
“對,快走,我們今天都沒來過,警察來也誰也別說。”
“棍子都帶走,有指紋!”
“對,電視劇里警察都靠指紋抓兇手,沒指紋就抓不了我們。”
一大群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到五分鐘時間,病房里只剩下幾個傻眼的護士。
一個護士俯身下去,在鐘大華胸口聽了聽,連忙說:“還有心跳,快送去搶救!”
鐘大華太胖,護士們根本抬不動,最后還請了兩個醫生來幫忙。
沒多久,警察也來了,副局長親自帶隊,他們是奉市政府命令來抓人的:“鐘大華人呢?”
“在搶救。”護士說。
“他什么病?”副局長問。
護士說:“被人打的。”
副局長道:“嚴不嚴重?”
“我去問問。”護士小跑道。
很快從搶救室出來一個醫生,對警察說:“全身多處骨折,光是肋骨就斷了七條,體內還有大量淤血,但基本上沒有生命危險。”
“那就好。”副局長松了一口氣。
保外就醫估計是不成了,傷得這么重,肯定要做全身檢查,有沒有癌癥一查就知道。
宋家。
《焦點訪談》已經升起片尾字幕,宋其志心情舒暢,笑道:“鐘大華死定了!”
蔡芳華抱著兒子說:“多虧了小弟。”
“是啊,還是他厲害。”宋其志感慨道。
郭曉蘭對兒子兒媳說:“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媽,你準備搬哪兒去?”蔡芳華問。
“從哪里來的,就回哪里去,”郭曉蘭握拳道,“我一直堅持住在這破房子里,就想著有一天能堂堂正正搬回大屋。你爸被抓的時候住在那里,等他出獄了,也應該回到那里!”
蔡芳華立即放下兒子:“我去收拾,明天就搬家!”
宋家原來那套200平米大屋,此時被鐘大華的兒子霸占著,但無所謂,直接帶人轟走即可!
“咚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很急。
宋其志打開門一看,卻見邵衛東帶著兩個酒廠干部站在外邊。
“你們怎么來了?”宋其志問。
邵衛東說:“我們都是來請郭大姐回廠主持工作的,廠里現在亂得很,只有郭大姐能夠鎮住。”
郭曉蘭問:“出什么事了?”
邵衛東說:“鐘大華的那些親信,現在都被工人們抓起來了,捆在倉庫門口吊起來打。那幫人太招恨了,我根本攔不住。要不是跑得快,我都要被他們打一頓,畢竟我是鐘大華提拔的廠辦主任。廠里現在生產都停了,亂七八糟的,估計還有人趁機偷酒回家。”
郭曉蘭解下圍裙,隨手一扔,說道:“其志,跟我去酒廠!”
宋其志抄起車鑰匙,對妻子說:“把門反鎖了,今晚很亂,萬事小心。”
“我知道,你去吧。”蔡芳華道。
宋其志開著桑塔納直奔酒廠,老遠就聽見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甚至還有人在廠區里放花炮焰火慶祝。
“滴滴滴!”
宋其志狂按喇叭沖進大門,直往人多的地方去,那里有鐘大華的十多個親信被扒光了示眾。鬧事工人甚至怕看不清那些人的丑態,特意在空地上燃起篝火,男工人指指點點哈哈大笑,女工人羞紅著臉小聲議論。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可是建國后還有人在山溝里稱帝的地方!
邵衛東下車后立即大喊:“郭大姐來了,郭大姐來了!”
工人們認出了宋其志的車子,頓時紛紛圍攏過來——
“郭大姐是不是回來管廠子的?”
“郭大姐來了就好。”
“郭大姐,你可不能走啊,酒廠不能沒有你。”
“是啊,鐘大華把我們禍害慘了!”
郭曉蘭自然沒有這么高的威望,追根溯源,只是因為她是宋述民的妻子而已。至于宋其志,就更說不上話了,他這趟只能當司機跑腿。
郭曉蘭喝道:“保衛科長是誰?”
工人們指著一個被扒光衣服、滿身傷痕的家伙:“在那兒呢。”
“你們都是酒廠的老職工了,還有沒有安全生產常識?”郭曉蘭喝罵道,“這里是酒廠,在院子里放鞭炮倒罷了,居然還敢亂放煙花,釀成了火災怎么辦!你,蘇濤,暫時擔任保衛科長,帶人清除一切安全隱患。邵衛東,趕快報警,把這些人移交給警方,就說他們想要毀滅貪污證據,工人自發將他們抓起來了。還有,先讓他們把衣服穿上!”
“我馬上報警!”邵衛東連忙說。
蘇濤也喊道:“保衛科的都過來,干活了!”
郭曉蘭又問:“生產科長呢?”
有工人大笑:“生產科長是陳鋒,他把老婆送給鐘大華睡,剛才被我們打了一頓。”
郭曉蘭立即說:“陸國明在不在?”
“在呢!”一個小干部站出來。
“陸國明暫時接任生產科長,立即組織恢復生產!”郭曉蘭命令道。
陸國明立即喊道:“都散了,各回各的崗位!”
只用了不到十分鐘時間,酒廠迅速恢復秩序,郭曉蘭又帶著宋其志去連夜拜訪老廠長陳忠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