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您拜了!)
吳越兩國邊境,吳王大營內!
壓抑的寂靜。
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年輕的吳王手中拿著一份沾血的戰報,看了一遍又一遍。
還是不敢相信上面的內容。
卞逍率領不足兩萬大軍殺出艷州防線,繞過西線重兵防守的幾個大城,長驅直入,直接殺進了吳國核心地帶。
吳國守軍紛紛截擊,圍追堵截。
然而……卞逍大軍如同泥鰍一般,在吳國境內鉆來鉆去。
如入無人之境。
當然是這個結果。
卞逍曾經是吳國大將,對吳國的地理只怕比吳王甚至比許多吳將還要熟悉。
哪一處有山谷,哪一處有道路,哪一處有河流,他完全了如指掌。
哪一處可能有埋伏,哪一處可以埋伏。
單純戰報上,完全看不出此時吳國境內有多慘,看不出卞逍有多么厲害。
一句話可以形容。
吳國境內已經出動近十萬大軍,圍堵卞逍。
但是這些軍隊,已經要被拖垮了,完全一團亂麻。
當某一支軍隊疲倦不堪的時候,卞逍就會如同毒蛇一般出擊,殺得人頭滾滾。
而且卞逍幾乎不帶草料,不帶糧食。
直接在吳國境內征討。
當然這是委婉的說法,更加直白的說就是劫掠。
一路殺,一路搶。
整個吳國境內大亂。
一天送來幾十份戰報,一會兒卞逍這里,一會兒卞逍在那里。
甚至到現在為止,連吳王都不知道卞逍究竟在哪里。
但是……
至少三個空虛的城池被劫掠一空,并且付之一炬。
至少有兩三萬軍隊被卞逍偷襲,傷亡慘重。
年輕的吳王被狠狠打了一個耳光。
就在不久之前邊境會獵上,他不但在圍棋上贏了寧元憲,而且在兩軍比武也大獲全勝。
吳國的聲勢高漲,吳王名望更是如日中天。
幾乎所有人都說寧元憲已經日薄西山了,吳王啟如同朝陽冉冉升起。
也正是因為如此,年輕的吳王壓制了朝堂保守派系,盡力施展。
眼看著真正輝煌就要降臨了。
現實卻如同一個晴天霹靂。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寧元憲的真正算盤了。
太瘋狂了!
寧元憲就是一個瘋子。
為了給卞逍制造突襲吳國的機會,竟然上演這么一場大戲。
又是借貸幾百萬金幣的軍費,又是御駕親征,在邊境上集結十一萬大軍。
不僅如此,還不惜用自己作為誘餌,把身邊大軍調走三萬南下回守國都。
要不是這樣,吳啟也不會從西線再調走三萬大軍東進。
因為正面決戰擊敗寧元憲的誘惑太大了。
如此才導致西線空虛,讓卞逍區區不到兩萬騎兵長驅直入,在吳國境內殺得血流成河。
換成其他將領,可能還會些許仁慈。
但卞逍何等心狠手辣?對吳國何等痛恨。
這一戰他究竟殺了多少人,燒了多少城鎮村莊?
天知道!
吳王捂住額頭,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并且閉上了眼睛。
因為這個噩耗太猛烈了,讓他不由得一陣陣昏眩。
他的心在滴血。
卞逍雖然沒有占領一座城池,但是對吳國經濟的摧毀確實致命的。
毀壞比占領要容易得多了。
寧元憲你真是瘋了!
瘋了!
然后吳王發現在某種程度上,他和寧元憲是一樣的,都那么愛冒險,都那么偏執于一處。
吳啟率領大軍南下,做出一副要襲擊越國上野郡的架勢,完全是為了奪取怒潮城的戰略行動做掩護。
結果寧元憲沒有發現。
而寧元憲裝出一副御駕親征的架勢是為了卞逍的突襲,他吳啟也沒有發現。
那么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派遣更多的大軍回去圍堵卞逍?
兩王大決戰的戲,就這么散場?
而且是吳王先退?
那樣一來顏面何存?
之前氣勢沖沖率軍南下,一副要攻打越國的是你,現在灰溜溜退兵的也是你。
大都督吳直道:“陛下,三萬西軍還沒有到達我們大營,下旨讓他們回去,參與圍堵卞逍吧。”
吳王一聲不發。
吳直道:“陛下,卞逍大軍在我國腹心禍害一日,我吳國的國力就衰弱一日。”
暴怒的吳王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拿起棋子,開始在棋盤上落子。
自己和自己對弈。
這樣腦子就能夠很快地冷靜下來。
江山是寡人的,不管任何后果,都只有寡人一人承擔。
越是危急的時候,越要冷靜。
自己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作為一個王者,最忌諱的就是進退失據,就是被敵人嚇得陣腳大亂。
任何危機,既是危險,也是機遇。
既然壞事已經發生了,如何在這場災難中尋找機會?
轉危為安,甚至大獲全勝?
“陛下,陛下,立刻派出大軍回守西線圍堵卞逍吧,若是晚了后果不堪設想啊。”
“陛下,下旨吧!”
“陛下,大軍回撤吧!”
“大王,趕緊去和越王談判吧。”
“大王,趕緊談判吧,讓卞逍退兵。”
在場的幾個重臣紛紛跪下磕頭,痛哭流涕,一副國之將亡的樣子。
年輕的吳王仿佛什么都沒有聽見,他在想著寧元憲那邊的遭遇是不是也這樣?
國家一旦遇到什么危機,就有一群人撲上來嚎啕大哭,仿佛明日就要亡了一樣。
最最誅心的是,這群人心中甚至是有些痛快的,幸災樂禍的。
表面上痛心疾首,實際上卻在暗笑。
瞧瞧,瞧瞧,大王你不聽老人言,現在吃虧了吧,現在知道錯了吧。
你啊就是太年輕,太幼稚!
治國哪里是這么容易的?
當日蘇難殺出國都,在越王臉上狠狠扇一個耳光的時候,相信越國重臣心中也是差不多這般幸災樂禍吧。
君主和臣子,既然是合作者,又是永遠的敵人。
難怪寧元憲一旦抓住機會,殺臣子如同殺雞一樣。
足足好一會兒,吳王道:“卞逍僅僅一萬多軍隊,而且都是輕騎兵,能夠攻下堅城嗎?”
那應該是不能的。
吳王又道:“卞逍軍隊速度那么快,而且對吳國地理如此熟悉,一旦讓他鉆入我吳國腹心之內,需要多少軍隊才能堵得住他?”
當年常校長動用了近百萬大軍也沒能堵住幾萬紅/軍。
吳王站起,來到地圖面前道:“幾個村莊鎮子被燒了,也就燒了。糧食被搶了,也就搶了。人……”
這話吳啟沒有說出來。
人被殺了,也就被殺了。
這話雖然是真心話,但是太誅心了,他作為一個君主不能說出口。
吳王大聲道:“解決卞逍危機的關鍵不在吳國,而在越國!”
年輕吳王的手指落在雷洲群島上道:“怒潮城之戰已經爆發了,拿下整個雷洲群島指日可待,這是一場巨大的勝利,足以彌補卞逍給我國內帶來的損失,甚至遠遠過之,這是戰略上的勝利。”
眾多臣子對海洋也不太關注。
但是吳王一而再地講,他們也有了基本概念。
奪下雷洲群島后,每年多出的賦稅就有幾十萬金幣,這就是巨大的利益。
吳王又道:“寧元憲是一個瘋狂的賭徒,寡人承認被他欺詐了,完全沒有想到他會讓卞逍奇襲我吳國。但……那又如何?那以為這樣就會獲得戰略主動了嗎?他這樣的豪賭,最終只會一無所有。”
“沒錯,卞逍突襲我吳國,讓我顏面盡失。而且卞逍屢戰屢勝,殺我吳國幾萬人,十幾萬人,確實足夠震驚天下。”
“但是寧元憲解決了眼前的危機了嗎?沒有!”
“越國的危機依舊在天西行省,依舊在蘇難的謀反!”
“張翀很厲害,但是他已經盡力了,白夜郡城馬上就要淪陷了。屆時蘇難大軍就會橫掃整個天西行省南部,一旦蘇羌合一,那就是近十萬大軍。東進可以圍攻越國之都,北上可以和楚國夾擊種氏大軍,南下可以和矜君夾擊祝霖主力。”
“卞逍大軍突襲我國內,確實很痛心,很可怕!但整個局勢的暴風眼,不在我吳國,在天西行省,在白夜郡城!”
“寧元憲看錯了一個人,越國平西伯鄭陀,他吝嗇兵力,根本就沒有盡全力,這才讓張翀遭遇滅頂之災,讓越國遭遇滅頂之災。”
“一旦白夜郡城淪陷,一旦天西行省南部淪陷,一旦蘇羌大軍合一,那會發生什么事?”
“越國即將遭遇肢解之禍,滅頂之災!”
“寧元憲讓卞逍大軍突襲我吳國是為了什么?不是為了攻城掠地,是為了震懾我吳國和楚國。就是要讓我嚇破膽,主動和他談判,主動退兵,這樣他的大軍就能專注去天西行省平息蘇難叛亂。”
“他的打就是為了不打。”
“寧元憲在平息蘇難叛亂之前,需要虛張聲勢,如同猛虎咆哮。”
“他以為這樣就嚇住寡人了嗎?做夢!”
吳王整個人陷入了狂熱。
“他以為卞逍在我國內大開殺戒,就能讓寡人屈服嗎?做夢!”
吳王猛地拔劍,大吼道:“我們不但沒有輸,反而處于大獲全勝的前夕!寧元憲越瘋狂,就代表著他越心虛。命令國內所有城池關閉,堅守不出,不要給卞逍任何可乘之機,大軍繼續圍堵卞逍,但不要出擊,在將他合圍之前,不要擅自出戰,卞逍太厲害,國內沒有將領是他對手。”
“三萬西軍不得停下腳步,更不得返回西線,依舊進駐寡人大營。”
“寡人的大營要維持十五萬大軍,對越王寧元憲造成強大震懾。”
“我絕不主動和寧元憲談判。”
“等白夜郡城淪陷,等天西行省淪陷之時,越國便遭遇滅頂之災,那就是寧元憲主動找我談判之日。”
“到那個時候,卞逍不但要退兵,還要付出戰爭賠款,還要承認我吳國對雷洲群島的統治權,至少還要割讓給我兩個郡!”
“我吳國非但不會輸,反而會得到前所未有之勝利!”
“寧元憲想要冒險,想要戰略訛詐我?做夢!”
吳王猛地拔劍,本來想要將整個桌子劈成兩半,但是中間自己喜愛的棋盤,于是將桌角猛地斬下。
“今后有誰膽敢讓我主動去和越王談判服軟的,就別怪寡人的劍太過于鋒利!”
頓時,群臣噤若寒蟬。
越王寧元憲大營內!
這位國君陷入了狂喜和焦灼之中!
左手一份戰報,讓他振奮。
右手這份戰報,讓他震怒。
卞逍突襲吳國,戰果斐然,燒掉吳國城鎮無數,燒掉還未收割的農田無數。
吳國的十萬大軍根本堵不住卞逍,反而讓他偷襲消滅了兩三萬之巨。
寡人的師兄雖然幾年沒有打仗了,但一出手就是無敵。
這一場突襲。
卞逍殺掉的人,至少幾萬之巨。
人頭不知道堆成了多少京觀,絕對可以讓吳國朝堂聞風散膽,魂飛魄散。
但右手這份戰報,簡直就是一坨屎。
平西伯鄭陀!
寡人對你可謂是恩重如山。
你就是這樣回報寡人的?
你手中明明有兩萬大軍,一旦拼盡全力,打敗蘇難是不可能的,但是和張翀聯手牽制蘇難完全可以,將蘇難叛軍堵在白夜郡一兩個月,完全可以做到。
到那個時候,吳國境內被殺得膽寒,吳王只能選擇妥協談判。
寡人再專注一力,剿滅蘇難。
結果呢?
張翀的表現遠遠超過國君的想象,發揮了百分之一百五的戰斗力。
寧元憲看得都心驚膽戰。
他都無法想象,張翀是如何支撐下來的。
真的是國之干臣,果然是猛將之后,明明是文臣,卻把武將的事情也做到的極致。
但是鄭陀!
只發揮了百分之三十的力量。
還什么身先士卒,還什么親冒矢石,傷痕累累。
你當寡人是傻子嗎?
你兩萬大軍呢?為何只派出八千?
還說什么白夜關重要,萬萬不能有失,所以另外一半軍隊留守白夜關。
蘇難腦子進水了,才會去攻打白夜關,才會去招惹種堯大軍。
你鄭陀這是連同蘇氏在演戲,當我看不出來嗎?
居心叵測,居心叵測。
你鄭陀這是在坐視張翀滅亡,坐視白夜郡城淪陷,天西行省淪陷。
屆時整個越國遭遇肢解之禍,你鄭陀大軍就奇貨可居了是嗎?
別忘記了,你麾下的軍隊是寡人的,不是你鄭陀的。
此人該死!
該死啊!
暴怒之下的寧元憲,頭腦一陣陣昏眩。
局面比想象中更加復雜險惡。
大宦官黎隼擰了一條毛巾,墊在國君的額頭上。
“吳啟那邊呢?”
大宦官黎隼道:“北邊探子剛剛匯報,吳國西線的三萬大軍本已經停在原地,并且準備返回西線圍堵卞逍公爵。但現在非但沒有回去,反而繼續東進,要進駐吳王大營。”
寧元憲猛地坐起來。
然后來到大地圖面前。
此刻吳越兩位大王,陳兵二十幾萬在邊境防線上。
吳王麾下十五萬,越王麾下八萬。
局面有些險惡!
“小看他了,小看他了。”寧元憲道:“這頭乳虎雖然也愛冒險,也很莽撞,而且國內還有眾多保守老臣牽制,但關鍵時刻很有魄力。卞逍突襲越國,竟然沒有嚇住他,非但沒有讓西線大軍返回,反而還要繼續南下,震懾寡人!”
“厲害,厲害,寡人算是遇到對手了!”
寧元憲覺得燥熱,就直接擰毛巾,把涼水澆在自己的頭頂上。
“一旦白夜郡城淪陷,天西行省南部淪陷,蘇羌合一。寡人就要主動和吳啟談判,到時候他就要獅子大張口,不但要雷洲群島的統治權,甚至還要讓寡人割讓幾郡了。”
“真是一頭兇猛的乳虎。”
寧元憲目光盯著地圖,目光落在羌國的位置上。
“沈浪那個混球呢?”
大宦官黎隼道:“最后的情報,他率領二百人進入羌國,進入女王阿魯娜娜部落之內。羌王阿魯太四萬大軍攻打阿魯娜娜部落,僅僅半日就大獲全勝,阿魯娜娜部落已經不復存在。”
寧元憲道:“那沈浪肯定跑了,而且帶著阿魯娜娜的軍隊逃跑了。那個所謂的女王有多少軍隊?”
“三千。”黎隼道。
“才三千?”寧元憲道。
三千人肯定打不過阿魯太四萬大軍。
寧元憲道:“沈浪帶著阿魯娜娜的軍隊逃去了哪里?”
黎隼道:“應該是大劫宮。”
“他瘋了?那里是絕路,死路一條。”寧元憲道。
緊接著,他目光一陣閃爍。
“沈浪這個惡棍沒那么簡單,沒那么簡單,他肯定有詭計。”
寧元憲道:“寧潔的密奏中是不是說過,沈浪根本不想牽制蘇難,而是要徹底消滅蘇氏家族,要將蘇難全軍斬草除根?”
大宦官黎隼道:“他確實這么說過。”
寧元憲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當時他覺得這句話無比荒謬。
你沈浪區區幾百個人,想要消滅羌王四萬大軍,白日做夢。
寡人之讓你牽制蘇難叛軍一兩個月,你竟然口口聲聲要消滅蘇難。
把天下人當成三歲小兒嗎?
而現在!
寧元憲卻心臟狂跳,竟然對沈浪充滿了莫名的期待。
不,不,不!
沈浪瘋了,寡人可沒有瘋。
怎么可能?
沈浪一個人,就能滅蘇氏?
這怎么可能?
寡人萬萬不可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但是……
沈浪就算有天大的能耐,能夠從羌王阿魯太那里逃出來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想要靠他挽救白夜郡城和天西行省局面?
不可能!
絕不可能,千萬不能有此幻想!
國君道:“下旨三王子寧岐,讓他率領三萬大軍進駐瑯郡,務必要將蘇難叛軍堵在瑯郡以西。”
“是!”
大宦官黎隼開始擬旨。
此時在國君心中,天西行省南部大部分區域淪陷幾乎已成定局,所以他把戰略底線定在了瑯郡。
鄭陀,一切罪過都是因為鄭陀!
國君又道:“再擬定一封旨意,追封張翀為金紫光祿大夫,追封張洵為御史臺中丞。”
因為黑水臺已經奏報,蘇氏高手付出了巨大代價,劫走了張翀兒子和孫子。
此時國君心中,覺得張翀一家三代應該就要不活了。
滿門忠烈,一家三人都死于國事。
寧元憲心中嘆息:“寡人有愧于張氏一族。”
是鄭陀害死張翀的。
國之干臣啊!
可惜,天下無人能救張翀了。
白夜郡城,天蒙蒙亮。
僅僅睡了不到一個半時辰的張翀就起來了。
渾身發燒得滾燙。
他胸前的傷口本已經結痂了,
但是因為這十幾天的激戰,使得他身上添加了許多舊傷,而且胸前傷口再一次迸裂。
經常幾天幾夜沒有睡覺,最長的一次睡覺不超過兩個時辰,身體的免疫力下降到極致,所以傷口再一次感染發言。
胸前的傷口,已經再一次化膿。
高燒再一次超過四十度,當然他并不知道這個概念。
這個世界的人,武功高強的人確實不容易生病。
但是有些病癥還是擋不住的,比武腸癰,比如發炎。
能夠抵擋生病的是血脈。
比如仇妖兒,重金屬中毒幾年了,濃度高到驚人的地步,換成其他人早就死一百次了。
結果她一點事都沒有,就是血壓超超級高,五臟六腑依舊健康。
又比如大傻,當他的血脈力量被鐘楚客大宗師激發出來之后,就再也沒有生過病了,而且普通的血液劇毒對他幾乎沒什么用處。
此時張翀就算用盡所有的精神,整個腦子依舊是混沌的。
整個人昏昏沉沉,輕輕飄飄,頭重腳輕。
走在路上,腳步是虛浮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隨時都可能摘倒。
老奴哭求道:“老爺,您就喝藥,多睡一會兒吧,戰局交給寧潔公主吧?”
張翀搖頭道:“不行,士兵們看不到我,士氣就會低落,城池就會淪陷。死后有的是時間睡覺,也不在這一時半會了。”
然后,他艱難地走上城墻的臺階。
這第一級,竟然有些爬不上去。
猛地一抬腳,整個人仿佛瞬間要昏厥過去。
于是,他閉上了眼睛,想要穩一穩。
此時,邊上一只手扶住了他。
是寧潔長公主。
“張公,要不然您去休息,把戰場交給我?”
張翀搖了搖頭。
然后,在寧潔長公主的攙扶下,再一次登上了城墻。
所過之處。
所有的守城將士都用無比仰慕崇拜的目光望著枯瘦的張翀。
這些士兵也都已經傷痕累累,精疲力盡。
但是每一次一想到自己戰斗之后,每天還能休息五個時辰。
而張翀大人不但要登上墻頭親自作戰,還要組織物資,招募新兵等等等等。
所有人都可以休息,而他卻不能。
這已經不是鐵人了,而是把自己熬油然后插上燈芯點燒。
張翀大人可是三品大員。
這么大的人物都嘔心瀝血,我們普通士兵還有什么資格偷懶?
正是因為張翀以身作則,事無巨細,這才讓麾下士兵團結一心,眾志成城。
如此!
他才能憑借著三四千軍隊,抵御近十倍的敵人。
足足堅持了半個月。
但是現在,他真的要油盡燈枯了。
而一旦他倒下。
或許就是白夜郡城淪陷的時刻了。
不,我不能倒下,我一定不能倒下!
我一定要等到沈公子到來的那一刻。
他不是鄭陀。
他說會來,就一定會來。
走到了城墻之上。
張翀沙啞道:“眾軍各自歸位,準備戰斗!”
然而!
此時蘇氏聯軍并沒有立刻攻城。
而是連夜搭建了一個高臺!
距離城墻僅僅只有二三百米。
這不是帥臺!
而像是刑臺。
因為上面還有兩個砍頭用的凹槽。
頓時,張翀內心猛地一顫,充滿了不詳的預感。
緊接著!
兩個人被捆綁推上了刑臺!
一個是他張翀的兒子張洵,一個是他的孫子張勻。
剎那間!
張翀仿佛遭遇雷擊一般!
整個人猛地一陣顫抖,眼前一陣發黑,徹底昏厥過去。
“張公,張公!”
寧潔長公主上前,努力按張翀的人中,然后將沈浪準備的藥膏涂抹在張翀額頭和鼻孔上。
片刻后,張翀蘇醒了過來,已經老淚縱橫。
禍不及家人呀。
蘇難你這個禽獸畜生。
我的孫兒還不滿五歲啊。
白夜郡城內守軍原本已經疲倦之極,感覺到完全沒有力氣。
而此時見到這一幕,也眼眶欲裂,怒血沸騰。
蘇氏太卑鄙,太無恥了!
竟然對一個不足五歲的孩子下手!
蘇全心中大概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光彩的事情,所以他此時沒有露面。
蘇氏的另外一名將領走了上來,他就是蘇難的義子蘇劍彥,也就是帶人沖入金氏別院要抓金木聰殺小冰的那個人。
兩個劊子手上前,抄起鬼頭大刀。
張洵和五歲的兒子張勻,被按著跪倒在地。
蘇劍彥道:“張翀,你的第三個兒子張晉死了。你的大兒子在南毆國戰場,未來或許也活不了。現在你的二兒子張洵,你的孫子張勻就在這里。如果將這二人殺掉,你張氏家族或許就斷了根了,斷子絕孫啊!”
張翀站在城頭上,老淚縱橫。
寧潔長公主心想,蘇難此舉卑鄙無比,但因此就想要讓張翀投降?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
蘇劍彥道:“張翀,我們不是要你投降。說實在話,你這樣的人就算投降了,我蘇氏也不用。”
他手猛地一抬。
頓時兩個劊子手的猛地喝一口酒,噴在鬼頭刀上。
然后,兩把刀子朝著張洵和張勻的脖子上虛砍一下,算是找找感覺。
找準感覺后。
鬼頭刀高高舉起。
只要一落下,兩顆人頭落地。
蘇劍亭的手高高舉起道:“張翀,只要我手一落下,你的兒子,你的孫子就人頭落地。你難道眼睜睜看著你兒孫在眼前嗎?你的孫子還不滿五歲,長得真是聰明伶俐啊。”
“張翀,你不想要你的兒孫死,很簡單啊!你當眾自盡,就可以了!”
這話一出。
城墻上的守軍一驚。
寧潔長公主一顫。
蘇氏好惡毒啊。
竟然是逼迫張翀自殺。
難道蘇氏不要名聲了嗎?
但是望向蘇氏聯軍。
大部分士兵竟然覺得沒有什么不對,也毫無愧疚之心。
明白了!
蘇氏家族靠近西域和羌國,這里的人本就沒有什么禮義廉恥。
蘇難此舉在東方國度自然是千夫所指,但是在西域確實稀松平常。
蘇羌合一,蘇難是要把自己當成西域之國了。
“張翀,你難道眼睜睜看著兒孫死嗎?我倒數五個數,如果你還不當眾自殺的話,你的兒子孫子,可都要人頭落地了。”
“五!四!三!……”
張翀猛地拔劍橫于頸部。
寧潔長公主大吼道:“張公不要,就算你自殺了,他們也不會放過您的兒子和孫子的。”
張翀當然知道。
但眼睜睜看著兒孫死在眼前而什么都不作為?
把完全違背了他士大夫的準則。
況且他覺得他若死了還能激發守軍士氣,讓他們拼死一戰,或許還能守得更久一些。
這樣或許就能支撐到沈浪大軍到來,若因此白夜郡城不淪陷,那我張翀也死得其所。
刑臺上的張洵大呼:“父親不要!”
然后,他整個人猛地朝著鬼頭刀撞去自殺。
五歲的張勻大哭:“爺爺不要!”
寧潔公主幾乎用盡了所有的修為,朝著張翀沖去。
“當!”
她手中暗器飛出。
擊飛張翀手中的利劍。
但利劍還是劃過張翀的脖子。
鮮血飆射。
張翀枯瘦身體倒下。
“不!”
“不!”
“不!”
所有守軍高呼,淚如涌泉。
寧潔長公主飛快沖上前去,將張翀扶起。
猛地按住他脖子上的傷口,拼命壓住涌出的鮮血。
幸好,幸好!
因為她的暗器激發得及時。
而且張翀病得太厲害了,甚至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一劍沒有割破大動脈。
而外面刑臺之上的蘇劍彥也猛地一顫,不敢置信地望著這一切。
他倒數五個數還沒有結束呢。
張翀就這么自殺了?
而此時張洵自殺不成,一口鮮血嘔出,一頭栽到在地。
剩下五歲張洵嚎啕大哭。
“爺爺,爺爺……”
蘇難有名,張洵和張勻還是要殺。
但是,不能公開殺,要暗中殺之。
蘇劍彥望著城墻上的守軍,一個個眼睛通紅,震怒到了極致,仿佛要擇人而噬一般。
張翀自殺,反而讓他們士氣瘋狂高漲。
這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但蘇氏聯軍主帥蘇全卻不屑一陣冷笑。
這種士氣又能撐得住多少?
寧潔長公主武功是很高,但是統兵作戰是不行的。
張翀一死,城內守軍群龍無首,必敗無疑了!
頓時,蘇全出現在主帥臺上,大吼道:“張翀已死,大軍攻城!”
驚天的戰鼓響起!
“殺!”
“殺!”
“殺!”
蘇氏一萬多聯軍,瘋狂地朝著白夜郡城沖殺過去!
最瘋狂的攻城戰,又一次開始!
而城內守軍雖然不足兩千,但因為張翀的自殺,一個個幾乎憤怒發狂,士氣狂漲。
“為張公復仇,為張公復仇!”
“殺,殺,殺!”
“和這群畜生同歸于盡,同歸于盡!”
激烈的戰斗,再一次爆發。
殺聲震天!
血氣沖天!
主帥蘇全站在高臺之上,長長呼了一口氣。
別看現在戰況這么激烈。
守軍已經要撐不住了,等這股氣一泄掉,白夜郡城就要淪陷了。
從今之后,天西行省再也沒有人能夠擋住蘇氏大軍的腳步。
我蘇氏家族鳳凰涅槃,就在今日!
而就在此時!
西南方向,忽然涌起驚天的塵土。
仿佛烏云滾滾而來。
蘇全一陣冷笑,羌國先鋒騎兵終于來了。
從昨天開始,他就陸續收到急報了。
羌王阿魯太繼續圍困阿魯娜娜和沈浪聯軍。
羌國大將束布臺率領一萬大軍進入天西行省,先和蘇氏大軍會師。
已經不止一個使者驗證過,這就是羌國的騎兵。
不僅僅束布臺大將來了,羌國另外的幾員猛將也來了,都是蘇氏家族的熟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
蘇全才決定要在最短時間內攻破白夜郡城。
否則,羌國大軍會來搶勝利果實的,還會恥笑蘇氏家族無用,區區一個白夜郡城都打不下來,還要我們羌國大軍幫忙!
蘇全大聲吼道:“全軍壓上,拿下白夜郡城,拿下白夜郡城!”
“不能讓羌國友軍看遍了我們。”
“拿下白夜郡城!”
隨著蘇全一聲令下。
蘇氏聯軍幾乎全軍壓上,瘋狂地攻城。
整個白夜郡城,搖搖欲墜,廝殺震天。
“砰砰砰……”
羌國的一萬騎兵已經依稀可見了。
他們開始沖鋒了。
蘇全不由得冷笑,之前慢吞吞地不來,現在又著急什么?
急著來搶勝利果實嗎?
沖得那么快,那么猛做什么?
很快,羌國的一萬騎兵沖入了戰場。
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沖勢更加兇猛。
蘇全不由得一愕,然后他見到了老熟人,羌國大將束布臺!
“大將軍,來得何其晚矣!”蘇全哈哈大笑道。
而就在此時!
沈浪猛地掀開了斗篷。
羌國女王阿魯娜娜猛地掀掉了斗篷。
“我乃沈浪!”
“我乃羌國女王阿魯娜娜。”
“拯救白夜郡城!”
“將蘇氏叛軍,斬盡殺絕!”
隨著一陣陣高呼。
一萬多羌國騎兵,帶著驚人的沖勢,從蘇氏聯軍的背后,猛地殺了過去。
淹了過去!
頓時間!
蘇氏聯軍,兵敗如山倒!
一邊倒的屠殺!
注:第一更送上,寫得熱血沸騰,張公壯哉!拜求支持拜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