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華蓁抬頭看著寧文,看著他的側臉,和眼中堅毅的申請,卻是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
腹部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似是剛剛這般說話,牽動了自己的傷口。
不由眉頭皺的更深:“我怎么能殺了你,你說的不錯,若不是因為我,寧家不至于如此。我對得起天地良心,做的這一切對得起任何人,卻是對不起寧家,對不起外祖母。是我害了寧家,也害了你,既是如此我怎么能殺了你。”
說著長嘆一聲,吩咐周姨:“送他走吧,留在南詔即便是秦淮不動手,大王也不會放過他的,你們讓黃天霸送他離開南詔。至于大燕還是不要回去了,去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吐蕃也好,突厥也罷,再不濟往北方,去西夏也好。”
華蓁說著閉上眼。
一旁的江芙看著她發白的指尖,很是心疼,只得強忍住眼淚。
她的每句話,都如同一把刀子狠狠的扎在眾人的心中。
無論是江芙還是周姨,她們都明白,華蓁這一路走來的艱辛不已。
這已經是第二次她從鬼門關走回來,在京城那段時間,遭遇的暗殺更是不計其數,她是有多大的運氣才能活到現在。
就算是自己身陷囹圄,心中也一直想著寧家,擔心寧家的安危。
如今寧文給了她一刀還說出這番話,周姨忍不住紅了眼圈。
看著華蓁轉過頭輕聲道:“是,公主放心,奴婢這就安排人送大公子離開。”
說完看著寧文,眼中的神色也多了幾分無奈:“大公子請吧。”
寧文則是站在原地看著華蓁,嘴唇動了動,卻是什么都沒說出來。
好半晌這才開口,卻是細弱蚊蠅:“蓁兒,我情愿你殺了我。”
說完轉過身朝著門外走去。
秦淮剛好進來,看著寧文,當即冷下臉來。
周姨見此上前一步:“少將軍,公主吩咐送大公子離開南詔。”
聽著華蓁決定放過他,秦淮心中再是不甘,卻也忍住。
他不想讓華蓁不高興。
周姨見此趕緊帶著寧文離開。
看著他們的聲音消失在垂花拱門外,秦淮這才走了過去,門口的宮女當即進屋稟報。
江芙聞言卻是眉頭微皺,雖說秦淮跟華蓁之間的交情非同尋常,但這畢竟是女子的閨房,而且現如今華蓁的傷勢也好了不少。
若說之前秦淮是關心則亂,可眼下還是需要注意一些才是。
看著秦淮如此,江芙心中不由的想起蕭懷瑾。
當初蕭懷瑾對待自家公主也是這般,最后卻是他傷的公主最深。
只是這話她在心中沒有說出口。
華蓁靠坐在床上,聽著宮女開口,輕聲道:“請少將軍進來吧。”
說著讓江芙將床幔放了下來。
江芙點點頭,守在一旁。
秦淮進來隔著床幔瞧華蓁靠在床幃之上,頓時眉頭緊皺:“蓁兒,你傷勢如何了?呂韋說過,眼下你還不能亂動。”
“不礙事,躺了這么多天了,身子都有些麻了,偶爾起來坐坐罷了。我只是挨了一刀,并非是要死了,莫要太過擔心。”一邊說著強扯著嘴角笑了笑。
卻是牽動了傷口,頓時眉頭皺的更深。
好在有床幔擋著,秦淮沒能看見。
強忍著痛,華蓁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你今日沒事么?”
“王都之中哪里有什么旁的事情,不過我來尋你倒是有件正事。那周澤和董晨被你扔在王都有些日子了,這兩日聽聞你受了傷,來過幾次想要拜見,都被我給攔下來了。眼瞧著他們住了都快二十來天了,是不是該給個準信?”秦淮想著眉頭微皺,對于南陽王想要聯合的意思,他并不贊成。
南陽王派人前來,不過是想要利用華蓁還能掌控的寧家鐵騎和華家天策,但這些勢力眼下除了一部分天策兵來了南詔,寧家鐵騎都在燕北王的手中。
他雖然沒有阻攔,卻也是打心眼里不希望華蓁,再與蕭家的人有任何瓜葛。
華蓁自是瞧不見秦淮的臉色,聞言只是微微頓了頓隨后道:“是啊,這件事也該有個了解才是。”
說完對著秦淮:“你待會派人去一趟別苑,明日我在府中設宴款待他們二人,你也前來作陪吧。”
“可是蓁兒你的傷。”
“我心中有數,你且放心就是。”華蓁說著笑了笑。
秦淮深知華蓁的脾氣,就算自己說再多她也不會聽的,只能退一步:“好,我現在就去。”
說完卻是還有些放心不下,想看看華蓁,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正猶豫著。
周姨卻是匆忙的從外面進來,看著秦淮站在屋子里,頓時眼中神色微斂。
徑直走到窗邊,挑開床幔進去。
華蓁看著周姨面上的神情,似是極喜的模樣,不由愣住:“周姨,怎么了?”
聞言周姨這才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說道:“小姐,寧家二公子將老太爺和老夫人魏國夫人給帶來了,現在正在門外呢。”
聞言華蓁只覺得自己腦子嗡的一聲,很有些難以置信的抓住周姨的手:“你說什么?寧外祖父和寧外祖母?”
“是,現在都在門外。”周姨也沒想到他們還活著,很是激動:“公主,他們都還活著,是顏韻護送著來的南詔,現在就在門外。”
說著激動地,眼淚都跟著落了下來。
華蓁聞言掀開被子便想下床。
卻是因為傷口太深,直接從床上跌了下來。
聽著周姨和江芙的驚呼,秦淮再也忍不住,大步走過去,將華蓁抱起來放在床上。
白色的中衣此刻已經印出血跡。
秦淮眼中更是焦急,高聲喊道:“快去請呂先生。”
說完見著華蓁還要再動,伸手將她按在床上:“你若是再亂動,牽扯了傷口,危及性命你讓我怎么辦?你讓他們怎么辦?蓁兒我求你了,我們再也經受不起看著你陷入危險之中,乖乖聽話可好,我去幫你迎他們。”
周姨聞言也趕緊勸到:“公主,你現在身上有傷,莫要再動了,我這就領著老夫人他們過來。”
說著擦著眼淚出去。
華蓁聞言這才躺在床上不在掙扎,卻是看著秦淮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秦淮,他們還活著?”
“寧外祖父和寧外祖母他們真的還活著?”一邊說著,紅了眼眶。
“我親眼看著他們在菜市口的...他們真的還活著?”語氣中多了很多的不確定,連著聲音都在顫抖。
江芙聞言看著華蓁的模樣,更是心疼的很,當即說道:“娘絕對不會騙公主的,娘說他們來了,他們一定來了,公主再等會,馬上就能瞧見了。”
華蓁聞言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江芙,伸手握著她的手。
無論是江芙還是秦淮,他們從未看過華蓁如此無助的樣子。
那模樣只讓人心都跟著碎了。
呂韋跟著敏敏出去了,宮女并未尋到,倒是周姨先將寧老夫人和寧老太爺給帶了過來。
跟在后面的還有寧文寧武和魏國夫人。
江芙將床幃撩了起來。
華蓁躺在床上,一眼看到寧老夫人蒼老了許多的面容,眼淚再也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寧老夫人也是步履變得緩慢,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不敢相信還能再見華蓁一般。
走到床前,老淚縱橫:“蓁兒,你可還好?”
江芙看著華蓁眼淚落了下來,跟著捂著嘴,不敢讓自己哭出聲。
眼下華蓁能和寧家人重逢,這是高興的事情才對,她不能哭,不能在這個時候掃了公主的興。
秦淮也跟著轉過身去。
華蓁則是強撐著坐起身來,看著寧老夫人,聲音哽咽:“外祖母是蓁兒不孝,讓外祖母受了這么多的苦。”
聞言寧老夫人抱著華蓁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卻是笑著道:“傻孩子,說什么傻話,能再見到你外祖母就放心了,看著你好好的外祖母就放心了。”
說著拍著華蓁后背的手都有些顫抖。
寧老太爺那般要強的人,此刻也是紅了眼圈,魏國夫人也跟著偷偷抹眼淚。
一旁的周姨趕緊招呼著:“老太爺您趕緊坐下,能在此重逢,一家人團聚這是好事,咱們別光站著。”
寧老太爺這才坐下,寧武也扶著魏國夫人坐下。
誰都沒注意到華蓁身上的傷。
倒是站在門口的顏韻,看著華蓁臉色蒼白的異常,這才注意到她的衣裳已經被鮮血染紅。
快步上前掀開被子,皺著眉問道:“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傷的這么嚴重?是誰所傷?”
華蓁聞言看了眼寧文,隨后笑著搖搖頭:“沒什么,不過是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寧老夫人這才注意到,趕緊擦了擦眼淚,變了臉色。
“蓁兒,你怎么回事,顏小姐不是告訴我你是南詔的公主,好端端的你怎么會受傷?”
正問著,呂韋從外面大步進來。
看著寧家人出現,也是面露驚愕,但也只是一瞬間,目光落在華蓁身上。
當即將所有人給請了出去,隨后吩咐周姨和江芙解開華蓁的衣裳,查看傷口撕裂的程度。
跟著坐在外間,寧老夫人眉頭緊皺,嘴中一直念著:“蓁兒怎么會如此,到底是誰傷了蓁兒?”
聞言一直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寧文看著寧老夫人開口道:“是我傷的。”
聞言頓時寧老夫人和寧老太爺都愣住,看著寧文。
寧武自是早將寧文被蕭靈均帶走的事情告訴了他們,他們還以為寧文出了事,沒想到卻是在剛到公主府的時候,看著黃天霸送寧文出去。
因著心中記掛著華蓁,便沒來的及問寧文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如今聽著寧文的話,寧老夫人只覺得腦子嗡嗡直想。
看著寧文:“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會傷蓁兒?”
寧文對華蓁的感情他們一向是知道的,自是不相信,他回去傷害華蓁,而且看著剛剛那傷勢,那個位置是致命的。
面對二老質疑的目光,寧文深吸了一口氣,隨后說道:“蕭靈均用你們的性命要挾我,若不將華蓁的人頭帶到京城,她便會殺了你們,我別無選擇。”
聞言寧家二老頓時更是震驚不已,看著寧文卻是說不出半點指責的話。
好半晌寧老夫人這才顫抖著雙唇說道:“若是我知道,我的命是用蓁兒的命換來的,便是活著我也不會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