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奶奶看著江兮，連眼角被時光鐫刻出的皺紋都藏不住心底的高興。
今兒江奶奶是怎么看江兮，怎么順眼。
“兮兮啊，今兒一早，你爸爸就跟我說了你的打算，你是準備把前面的四居室，就新裝修那房子，讓給你i二叔住，是不是啊？”江奶奶忍不住的問 江兮抬眼，點頭：“但糾正一點，要收錢的，要收房租。”
江奶奶那臉上由心而出的笑立馬就僵了，笑容一點一點斂下。
“那，你是打算要多少啊？”
這話剛落，江奶奶立馬就為小兒子說話：“兮兮啊，你二叔這幾年也沒掙多少錢，你就看在、看在你爸媽和奶奶的面子上，少收一點行不行？奶奶也不是不讓你收，住的是新房，你媽說裝修那可花了些功夫的，住著新房一分錢不給是肯定不合適。但……能不能少一點？你二叔要是有的話，他也不會愿意一直占你這么大的便宜。”
江兮點頭：“兩千塊，可以嗎？”
江奶奶一聽，高興控制不住。
“當真？當真嗎？”江奶奶有些激動，“兮兮啊，你……你這樣為我們江家，我實在……奶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以后奶奶一定對你好，以前我這脾氣啊，唉！以后，奶奶一定改。兮兮，謝謝你。”
“奶奶，您要把我和我媽真正當一家人的話，就別這么客氣。”
“一家人，那當然是一家人，肯定的一家人！”江奶奶激動得眼眶泛紅。
其實老太太這些年來也愁啊，眼看著老大一家是越來越好，可老二一家還在泥坑里掙扎呢。
老二一家還拉扯了三個孩子，那不得上點心啊？
江奶奶有時候就只能干著急，又無法做主讓老二一家過來享受一點。
可現在，可算是把心里最大的心病給去了，江奶奶哽咽道：“兮兮，你放心，你二叔家，我一定好好替你看著，一定好好的幫他把生意做起來。你爸爸都做成了，你二叔又不缺條腿又不缺只手的，沒理由做不成，是不是？”
“以后啊，要是做成了，該你的，一定不能少了你。這房租，現在是兩千，等他們開始賺錢了，一個月該給你拿多少，就得拿多少，這事兒，奶奶給你做主，奶奶給你盯著！”江奶奶抹著淚哽咽道。
江兮咬了一口包子，抬眼，點點頭：“好，謝謝奶奶。”
包子是馬蹄、白菜牛肉餡兒的，她不愛吃蔥姜蒜，所以家里江母做的食物都是清淡的。
包了馬蹄的包子清脆可口，江母早上還煎過一下，味道是更加好。
“奶奶，以后，一家人能夠過成一家人的樣子，我也就欣慰了。我這樣做，只是希望奶奶您以后能夠對我媽好一點兒，還有，以后家里有矛盾了，奶奶您能夠秉著公證說一句話，別再一味偏向二嬸，公平公正一點就好，我也不求您偏向我媽，就這樣。”
這是江兮的心里話：“我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我媽能夠過得好，她如果開心，我就開心。”
“嗯，奶奶今天就鄭重答應，一定做到。以后啊，一定不會再說你媽什么，一定是為這個家著想。你都為這個家付出這么多了，我怎么能夠還去說你媽？你放心，啊？家里有什么事兒，奶奶啊，也會幫襯著，絕對不讓你媽媽一個人忙碌了。”
江奶奶心里這大事兒放下了，所有執念也都釋懷了。
一輩子不就是盼著兒子好，子孫好。
老大一家不用愁了，愁的就是老二一家。
現在老二一家有落腳的地方，還有他大哥幫襯著帶著一起做生意，這多好的事兒啊？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相互幫忙啊。
以前對江兮的偏見，江奶奶都不提了，只要現在好了就成。
以前是以前，重要的是現在和今后。
兒子子孫還有大半輩子好活呢，從現在開始日子往紅火里過，那是多好的事兒？
“奶奶，您的話，那我今天可當承諾聽了啊。”江兮笑道。
江奶奶點頭：“誒！我的話，就是承諾，一定承諾你，以后把你媽當親閨女看。”
江兮笑笑，江奶奶隨后又道：“實際上奶奶也不是那么不好處的人，奶奶心里，是真心感激你媽為這個家付出的。這幾十年來，要沒有你媽在，你爸爸人早沒了。你爸沒了，這個家，能有今天啊？這么紅火的日子，當初那是做夢也不敢想，是不是？”
“嗯。”
江兮點頭，只要老太太這么想就行了。知道這一點，至少母親在這個家里就會好過一點。
“我媽是江家的媳婦，她是江家的人。平時雖然跟您懟，但她心里是有尊卑的。奶奶，我媽雖然一提二叔二嬸一家，就不高興，但她心里，我知道，她是很希望能夠真正像一家人生活那樣，互幫互助，有商有量的。妯娌之間沒有隔閡，兄友弟恭，小輩謙卑有禮。”江兮低聲道。
江奶奶沒出聲，江兮放下筷子，態度認真。
“我看得出來之前我媽就算是反對二叔一家來云都，但內心也是希望他們留在這里。因為我媽一心為我爸著想。而我爸，跟你和爺爺一樣，如果二叔一家過不好，自己的親兄弟沒有過好，我爸是肯定難受。這一點，我媽又怎么不知道呢？”
“是啊，你媽，心里確實全都為你爸著想。所以我說你爸這輩子做得最對的，就是娶了你媽這個也好老婆啊，要不是你媽，我們江家，哪里有今天？”
“是啊，我媽功勞最大。”
江兮認可，這也是事實：“奶奶，之前我說過，讓二叔一家搬離西塘那邊的房子，我是沒打算原諒二叔二嬸一家的。我從小到大，不僅僅只有二嬸對我的謾罵，還有江甜甜、江美美對我的欺負。我沒辦法全都不計較，我就是計較，我就是不愿意讓他們跟著我們好。但是，是我媽背后三翻四次的跟我說，讓我別管了，他們要住，就暫時住著吧。反正，租出去，租給別人住，反而更不放心。我媽啊，一心都是為了這個家。”
江奶奶看著江兮：“兮兮啊，你媽是……辛苦她了，以后，你放心，奶奶不會再犯糊涂了。這個家，奶奶說話還算。不論你二嬸來，是什么態度，奶奶啊，第一個站的，必須是你媽。以后，杜紅她就是我親閨女！我拿她當親閨女待，嗯？”
江兮點頭：“奶奶，謝謝。”
這樣的結果，比大家矛盾重重好多了。
她也不想看到成天家里吵，索性，退一步，大家以笑面對生活。
江兮起身收拾桌面，江奶奶立馬道：“我來，我來吧。聽你爸說，今兒你們就收拾過去了，以后再過來也不是這樣常住。你放著，我來收拾就好。”
“沒關系，這算什么啊。奶奶您幫我看著盛與熙啊，小心他翻騰自己把自己給摔了。”江兮道。
江奶奶擺手道：“成，那你收拾，我給看著這祖宗。與熙啊，可是我們老江家的寶貝呢。”
江兮看著江奶奶，心底感慨，不知道這樣和諧的情況能持續多久，但至少，目前是她更愿意看到的樣子。
江兮進了廚房，江奶奶喊了她一聲：“兮兮啊。”
“啊？”江兮回頭。
江奶奶眼眶泛紅：“謝謝你，以德報怨。”
江兮沉默，隨后笑道：“奶奶，您當我是您孫女兒，以后就別說謝謝，這都是應該的。”
“誒，應該的。”江奶奶扶著盛與熙搖搖晃晃的進了大廳。
哪有那么多的應該啊？
江奶奶在這里住不踏實的原因，不就是因為江兮不是自己的親孫女兒，江兮并不是老江家的孩子。
所以，江奶奶和江爺爺至始至終都認為，在這里住一天是一天，根本就不長久的。
只有自己兒子有了，而且還是自己小兒子有了，那才算是真正的江家的。
但現在，人家江兮是真的愿意在幫老二一家了，江奶奶一直橫在心里那疙瘩，可算是解開了。
臉皮厚的跟著老大一家生活，為的就是時時刻刻提醒老大，他還有個沒有生活好的弟弟，得讓老大幫襯著。江奶奶覺得，她更老頭子要是不從本江來云都，那老二一家，就一點兒希望都沒有。
現在，有那么點兒臥薪嘗膽初見成效的感覺，可算是盼到頭了。
江兮看著江奶奶欣慰的背影，嘴角微微帶著笑意。
以德報怨？
這話可是從江奶奶口中說出來的啊，原來，江兮現在才知道，其實奶奶心里是清楚的，這么多年來，江家對她和母親，是什么樣的態度。
好吧，也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希望以后，江家能夠越來越好。希望母親能夠真正欣慰，奶奶會如她所說，對母親一視同仁。
江兮是不指望江奶奶真把母親當女兒看待，一個厭惡、討厭了幾十年的人，再好，一下子也不可能轉變得過來。因為，討厭一個人，也成了習慣，要讓江奶奶一下子就改變，也太為難人了。
江兮收拾好廚房，上樓幫江母，隨后兩個人把東西前前后后搬上車。
差不多上午近十點，才收拾結束。
江兮坐在車上，把盛與熙放在籃子中，卡在座椅中間，給他聽著他最愛的爵士樂。
江母在車門前站著送她，又不放心的看了眼車后座的孫子：“要不，我跟著過去？”
江兮看了眼盛與熙：“不用，他很快就睡著了。你要跟過去，我待會兒還得送你回來。不用了，你們進去吧，外面冷，我走了。”
“你……”
江母眼眶一紅，快速咽下了哽咽：“你小心開車啊，寶寶在車上呢，開穩一點。”
江兮笑道：“知道了。快回去吧，奶奶，你也趕緊進屋吧，外面冷。”
“兮啊，你慢著點啊，路上慢點，不著急。”江奶奶叮囑著。
江兮揮揮手，揮別母親和奶奶。
江母和江奶奶看著江兮開著車離開，兩人在大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江奶奶一回頭，看見江母偷偷抹淚。
江奶奶低聲說：“哭什么，是好事。孩子長大了，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嘉年的責任，也是她的責任，你得讓她去完成。”
江母沒做聲，埋著頭進屋。
江奶奶跟在后面繼續說：“又不是不回來了，不說時不時還會回來嗎？你就當他們是去盛家住兩天，這還是他們最長住的地兒。”
看見江母心情低落，江奶奶心里其實也不太好受。
雖說人天天在跟前，不多大喜歡，可這說走就走，心里也不是滋味兒。人就是這樣，分開就是件令人沮喪的事。
“我知道，沒有不高興孩子去盛家，我心里當然也是高興的。”
江母回頭應了句，停頓片刻后再道：“我是覺得，這個家啊，忽然間就冷清了，這昨天還人還都在呢，熱熱鬧鬧的，今天一下子，就剩我一個了。”
“那不然，”江奶奶遲疑道：“我在這呆下午再過去？”
江奶奶這一走，這諾大的別墅，不一下子只剩江母一人了？
這前后對比，確實會心情低落，江奶奶當然能夠命。
就跟當初老大說走就走了一樣，當初江兮說要帶她爸爸來云都治病，那天一大早就走了，江奶奶是好多天之后才緩過勁兒來。
雖說每天都嫌大兒媳婦，見不得老大媳婦，滿臉的厭惡、恨不得老大媳婦去死等等，但真走了，不是一天兩天離開，而是徹底離開了，屋里里里外外見不著那個女人了，江奶奶的生活一下子被全部打亂。
再嫌棄的人，一起住了那么長時間，分開也不是輕松和歡喜，也有不舍和惦念。
所以，江母現在的心情，江奶奶明白。
江母聽見江奶奶這話，立馬笑道：“不用，還是趕緊收拾也好東西，我們送過去吧。用與熙的推車，我們推過去。好在是不遠，要是遠的話，還得勞江兮開車送。”
“先收拾吧，我們這離得近，要不然送過去，我們中午在那邊開火，怎么樣？”江奶奶問。
江母覺得可以，點頭答應：“行。”
“唉。”
江奶奶忽然一聲嘆息：“江兮這丫頭啊，總是這樣，說什么立馬就行動了。”
想想馬上就能跟孫子住一塊兒，江奶奶立馬又笑起來：“不過也挺好，我就喜歡這脾氣。江兮那脾氣，跟我是越來越對味兒，雷厲風行的，多果斷干脆啊。這性子挺好，說要做什么就立馬做了，拖拖拉拉的才成不了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