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去楚家，楚涵真的寧愿一個人在酒店躺尸，所以，翌日，楚家人再度來迎接顧朔的車時，就顧朔一個人出來。
楚芊和楚寧乃至羅蘇等人都覺得，肯定是昨天楚涵太丟人，所以今天顧朔沒帶她過來。
楚穆和楚暉的視線還忍不住在車上多停留了半晌，直到車被開去車庫，他們才收回視線。
楚暉沒有湊這個熱鬧，跟顧朔打了招呼推著楚穆進屋。
方進來便看老爺子正從樓上下來。
老爺子不喜歡跟人接觸，人越老脾氣也越發古怪，楚家人都怕他，盡管表面上人人看著他又是恭敬又是討好，但他知道，背地里這些人指不定怎么咒他早點死呢。
他知道自己也撐不了多久，但就是不讓這些人如愿以償死得太爽快。
他就是這么一個性子。
別人怕他忌他，他也不待見這些人，平日看著就覺得礙眼。
大概這也是為什么他會讓楚穆回來的原因。
至少楚穆對他的恨和冷淡是毫不掩飾的，這種真實的情緒，反而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至于楚曼云，他也沒指望她能不恨自己，但他們也不能拿他怎么樣，自己都這個歲數了，把他們都找過來膈應膈應，人生或許還能看到一點價值不是。
看楚正雄下來，楚穆只點了點頭，便獨自離開，壓根不想跟他呼吸同一個地方的空氣。
楚暉在原地有點難堪，這個叔叔回來的時間也不短了，但幾乎不會主動跟老爺子說話。他知道他們之間的死結，卻也是勸不得的，于是上前秉道：“今天叔叔要去醫院檢查，我陪他去。”
楚正雄用鼻子“嗯”了一聲，完全沒有要關心一下的意思。
楚暉也有些郁悶了，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啥也沒再說，去找楚穆。
這邊一走，楚正雄的視線便朝門口看去。那頭已經有人簇擁著顧朔進來，楚正雄眼睛已經不太好，在密密麻麻的人頭里面搜尋了半天，沒看到那個人，頓覺無趣，折身又上了樓，連跟顧朔打招呼都懶得打。
楚英眼睛尖，看到他上樓的身影，突然沒搞明白老爺子這跑下來是干什么的？好歹客人來了，打個招呼沒什么吧？
大概是上樓上得太急，楚正雄胸口跳得異常快，腦袋發暈，眼前發黑，在走廊上扶著墻壁緩了好一會兒。
楚曼云從走廊那頭過來，看到他這模樣，腳下遲疑了半晌，還是走過來，一手扶住他的手臂。
這只手已經老得干枯僵硬了，明明顧老爺子比他年紀還大，卻面色紅潤，氣息溫和，皮膚都還十分有光澤和彈性，而楚正雄的手就像是枯樹枝，給人一種腐朽的感覺。
人心都是肉長的，那一剎那，楚曼云鼻頭發熱，眼睛發紅，但依然端著冷硬的氣質，一句話沒說，扶著老人往他的房間走。
楚正雄看到扶自己的楚曼云，頭一回有點不自在，也一句話沒說，任由人扶著回屋。
怕他感到眩暈，楚曼云下意識地放輕放慢了動作，長長的一條走廊，像是沒有盡頭，也聽不到一點話語聲，只有兩個人的呼吸。
每個人都有老去的一天，每個人都會獨自面對只屬于自己的死亡。即便是像楚正雄這樣的人，大概也會有些惶恐和害怕的吧。
即便他覺得他這一生沒什么值得留念的，也沒什么人值得他去牽掛的，但在死之前，依然會有不舍。
人死如燈滅，所有一切在他閉上眼睛后，便都會消失，他甚至好奇過會不會有人因為他的死真心地流一滴淚。
近半年來，他總能夢到妻子死前的事情，一點點吞噬他的心智，他感覺自己渾身都侵蝕著腐爛的氣息，只是因為還吊著最后一口氣，還活在人間罷了。
楚曼云將老人扶到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坐下，看了一眼他的風濕腿，拿過來一條毛毯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轉身離開。
楚正雄一臉的冷漠僵硬，對著落地窗，看都沒看她一眼，直到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他才轉過頭，看著空蕩蕩的門口，感覺這房間空得令人窒息。
楚涵一個人待在酒店里，本來想直接睡到中午起床吃飯的，結果，不到八點半，客房服務過來了，端來十分符合醫生建議的養胃早餐。
楚涵迷迷糊糊鉆出來，很不想起床，沖他們擺擺手：“你們走吧，小費在那邊桌子上。”
兩名服務員恭敬站立，笑得人畜無害：“顧先生說了，讓我們看著楚小姐吃完早飯才能離開。”
楚涵爆了。不讓她吃肉還不讓她睡懶覺，這個顧朔是不是太久沒罰她跪搓衣板，瞪鼻子上臉了？
就在此時，手腕上的特制通訊手環跳過一行字：早飯必須吃！
楚涵莫名打了個哆嗦，精神都抖擻了幾分，趕緊洗刷了一下，坐過去乖乖將飯吃了。
吃了飯睡意全無，于是找了謝南楓一起去寒武紀那邊找蕭澤熙玩。
他們這剛打車到寒武紀樓下，便看到兩輛救護車停在門口，而樓下掉了很多碎玻璃渣，看樓上，訓練室的窗戶全都碎裂了，就剩窗簾在寒風中搖曳生姿。
謝南楓跳下車，緊張地四處尋找蕭澤熙的身影。
那頭蕭澤熙也從樓上下來，身邊的戰隊成員還扶著四個傷患。
“怎么回事”
蕭澤熙的面癱臉這回黑得可怕：“上車，去醫院！”
楚涵趕緊去車上蹭了個位置，寒武紀就留了兩個人看門，其他人也跟著去了醫院。
上了車，蕭澤熙才吐了一口惡氣道：“窗戶被人砸了，有磚頭直接砸到靠窗戶的四名隊友。”
寒武紀的訓練室真不大，如果對方有心傷人，真的丟幾塊石頭進來就能砸到人的。
而且他們訓練室就在二樓，太容易得手了。
別的戰隊先不說物質條件有多好，至少都有保安看門，他們可真是一窮二白，窮人不怕偷，連個看門的都省了，結果直接導致這次他們連來搗蛋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其實，寒武紀也不是第一次遇襲。只不過以前是打贏了比賽，被對方粉絲圍堵，但一般粉絲都有節操，不會跑人家總部來惹事。
這是頭一回總部被砸。
“估計是什么小混混。”謝南楓還想安慰一下。
這種事吧可大可小，剛剛有人故意挑釁職業聯盟，陷害他所在的戰隊皇圖霸業，難保這次不是同樣的伎倆。
電子競技一直被很多人詬病，也很多人對這個行業抱有成見，低俗、暴力，這大概是很多家長最擔心的地方。
自從各個職業聯盟成立后，這些都被慢慢規范摒除了，電子競技也成了一個正正經經的職業，但人立危墻，要謹言慎行，如果出現粉絲的暴力行為，最后承擔責任的還是戰隊和聯盟本身。
“你看看群里。”蕭澤熙提醒道。
楚涵和謝南楓都同時用手機登錄了聯盟群，結果發現，不止是寒武紀，幾乎所有戰隊都被攻擊了，只不過其他戰隊因為基礎設施好，危險直接被攔在下面，沒有傷到戰隊成員，但卻傷到了保安。
最坑爹的是，上門滋事的明目張膽地舉著對手戰隊的隊標，而其中圍攻皇圖霸業的人都帶著寒武紀的隊標。
這就尷尬了啊。
“該不會襲擊寒武紀的也是皇圖霸業的粉絲吧？”楚涵又看到了陰謀的光輝。
謝南楓臉也黑了下來：“糾正一下，不是皇圖霸業的粉絲，而是偽裝成皇圖霸業粉絲的居心叵測的人！我們家粉絲素質可沒這么低！”
楚涵輕咳一聲，轉頭問蕭澤熙：“你這邊連監控都沒有，打算怎么做？報警？”
若是一般情況，報警是肯定的，但現在顯然不是這么回事，這分明是有人故意在挑起事端，而且幾個電競媒體已經開始報道這件事了。
楚涵看了一下，這些報道還添油加醋擴大事實，杜撰了很多子虛烏有的東西。
他們還懂得循序漸進，通訊稿都是一步一步放的，首先放出職業俱樂部戰隊被攻擊的爆料，引得關注之后，開始一步步揭露被攻擊的慘烈程度，詆毀各方粉絲，挑起粉絲口水戰，接著，升華成網絡暴力，再搞幾個所謂專家出來分析游戲給予年輕人乃至未成年的不利影響。
看得楚涵這個外行人都差點炸了。
“趙明軒不是回來了么？這種新聞他怎么不壓一壓？”
大多數戰隊還是很珍惜自己的粉絲的。不希望他們被人當炮使。
而且這些粉絲里肯定也混了某些人的水軍故意挑起事端攪渾水，讓矛盾愈演愈烈。
粉絲們不好現實中約架，但會上帝凰游戲里約架，特么的現在整個帝凰各大戰隊粉絲已經殺成一鍋粥了，野圖boss都不搶了，也要捍衛自己偶像的權威和地位。
看到這種結果，楚涵沒再插嘴，只是皺著眉頭思考趙明軒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她絲毫不懷疑這是趙梓晨搞出來的禍事。現在帝凰和趙氏正在清算趙謙和許默，趙梓晨這個剛剛成年的中二渣滓因為年紀問題大概還能在外面繼續蹦跶幾下。
而且趙梓晨這個人屬于那種心狠手辣沒心沒肺的，從來不知道收斂和感恩，想弄死誰就會堅持到底。
以前他做過什么，因為未成年可以全部推給監護人，但現在他已經成年了，如果再做什么，那就必須承擔刑事責任。
難不成趙明軒在下餌釣魚？
“聯盟上面說什么？”
“藍天叫各大戰隊稍安勿躁。”
這就對了，果然是這樣的。
“那你們別管就是了。”楚涵心情寬裕了幾分。
蕭澤熙臉色卻一點沒緩解：“曾岑傷了手……”
楚涵、謝南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