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診所二樓的病房內,我第一次見到了當初被希佑抓住的那個頭盔男子,他似乎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年輕許多,看起來,至多二十歲左右的樣子。
這個青年躺在病床上,臉色白的像一張紙,眸子中也沒有什么情感的波動,只是聽見開門聲后,斜了我一眼,隨后便再次看向了天花板。
看見他已經傷的這么重了,我心中的一腔怒火也消散了幾分,拽過旁邊的椅子,坐在了床邊:“咱們雖然是初次見面,但是我想,你對我,應該不怎么陌生吧?”
青年沉默不語。
“小兔崽子,跟你說話,你他媽聾了?”史一剛向前一步,伸手扒拉了一下青年的頭。
“落在你們手里,我認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青年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來見你之前,我沒想到你會對我說出這番話,據我所知,冷磊現在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退一步說,即使他沒落魄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也不覺得他會有舍命保他的朋友。”我看著床上的青年:“我挺好奇的,冷磊給了你們多少錢,值得你用生命保他。”
青年聞聲沉默。
看見青年的模樣,我點燃了一支煙:“在咱們正式談話之前,我希望你先弄清楚幾個問題,首先,咱們的關系是你要偷襲我,其次,你當初的傷也不是我們造成的,最后,在你偷襲我,被別人捅傷的情況下,我不僅救了你,而且還付了你的醫藥費,你不覺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嗎?”
青年對我的說辭不屑一顧:“你救我,無非是為了在我嘴里套出消息罷了。”
“你能活著,也是因為你嘴里有我想知道的消息而已。”我并沒有反對青年的話,笑了笑:“你已經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了,你真的感覺,冷磊值得你為他去死嗎?”
青年再次不語。
“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只要我放棄了你的后續治療,你肯定是沒有活路的,不過我向你保證,只要你吐出冷磊的消息,我絕對不會為難你,只是會換個地方給你養傷,等你把傷養好,愛去哪去哪,我還可以給你拿一些路費。”我笑了笑:“夠有誠意了吧?”
青年聽完我的話,眼神出現了一些松動:“我憑什么相信你?”
我再次被逗笑了,微微聳肩:“你只能選擇相信我。”
“……五萬。”青年沉默半晌之后,輕聲開口:“除了治好我的傷,你還得給我拿五萬塊錢。”
“可以。”我毫不猶豫的點頭,隨后繼續道:“你知道該說什么,對吧?”
“呼!”
青年聽完我的話,輕微的吐了口氣,接著思考了一下,看著我們:“我昏迷多久了?”
“十多天。”我粗略算了一下。
青年點了點頭:“我不是你們本地人,大約是半個月前過來的,我們這批一共來了七個人,一個帶隊的,六個干活的,來到這邊之后,我們在一個黑旅店住了三天,然后帶隊的領我們去見了雇主一面。”
“你們的雇主,是冷磊嗎?”
“我不知道。”青年搖了搖頭:“在動手之前,我們一共就就在這邊逗留了五天,除了跟雇主見了一次面,其余的時間根本沒出過門,在本地更是沒有任何朋友。”
聽完青年的話,我頓時皺眉不語,按照他的說法,他應該是最近一段時間才來到的安壤,但是在五十多天之前,我陪東哥來市區辦事的時候,已經遭遇過一次偷襲了,難道之前偷襲我的那伙人,就是當天的面具人?想到這里,我看著青年:“當天偷襲我的時候,你們是不是一共去了兩隊人?”
“沒有,我們只去了一隊。”青年搖頭:“辦事那天晚上,我們接到了雇主的電話,他把你所在的地址給了我們,然后我們就到場了,可是那天晚上,你們那邊也去了不少人,我們這邊帶隊的說你們應該也是準備辦事的,就叫我們撤,可是沒多大一會,你就出來了,當時帶隊的讓我們這邊身手最好的兩個人騎車對你進行一下偷襲,說不管成不成,我們都撤了。”
“你說的這兩個人,就是最先偷襲我的那臺摩托車,對嗎?”
“沒錯!”青年點頭:“他們失手之后,帶隊的說當天晚上的情況不對勁,不能在冒險了,就叫著我們撤,可是我們還沒等走呢,現場又去了好多人,把你們圍在了里面,我們商量了一下,也想渾水摸魚的把你干掉,所以就返回了現場。”
“那些面具男呢?他們跟你們是一伙的嗎?”
“不是,他們跟我們絕對不是一路人!”青年十分篤定的回答。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我皺眉看著青年:“也許是你們的雇主為了以防萬一,雇了兩伙人呢?”
“不可能,如果雇主準備了兩伙人,我們沒理由不知道。”青年頓了一下:“而且我的傷,就是被那伙面具男捅的。”
“你說什么?”我聞言一愣。
“我對這邊的地形并不熟悉,撤退之后,慌不擇路的跑進了一條巷子,剛好遇見了那伙人,他們二話不說就把我捅倒了,你覺得我們如果是被同一個雇主找來的,那么他可能把我扔在現場,給雇主惹麻煩嗎?”
聽完青年的話,我沉吟片刻,點頭:“你描述一下那個雇主的模樣。”
“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個子挺高,長得挺丑,說話挺傻,辦事挺楞,人還挺虎的。”青年一口氣說出了一連串的形容詞,隨后臉色變得特別無奈:“我們見面的地方,是在一個平價餐館的餐廳里,見面之后,我們八個人,他一共就點了兩個菜,還說什么浪費就是最大的犯罪,吃完飯以后,他又拿出幾套新衣服讓我們換好,把手機什么的也都給交上去了,結果反口就找我們要買衣服的錢,他給我們的衣服,全都是勞保店里三十四塊錢一套的工地服,但是她張嘴就找我們一個人要了五百,還每人AA了一百塊錢飯錢,他當時點的兩個菜,一共也不到三十塊錢,結果在我們這又賺走了六百多,如果不是之前帶隊的人跟我們講,我們這次過來,是當刀手的,我還以為遇見詐騙了呢。”
“這個人身上有傷嗎?”我追問了一句。
“沒有。”青年搖頭。
“是冷欣。”我脫口而出。
“你咋知道是他呢?”史一剛有些好奇。
“在我認識的人里面,能辦出這種缺德事的人,除了你,就是他了。”
“哎,你說別人的事,損我干啥!”史一剛挺不樂意的嘀咕了一句,隨后看著那個青年:“然后怎么樣了?”
“那個青年收走我們的通訊設備之后,開著一臺面包車,帶我們去了一個地方。”
“去的什么地方,還有面包車的牌照,你能記住嗎?”我連續發問。
“那臺面包車特別特別破,正副駕駛的車門是焊死的,后面的車門也是壞的,車里連掛擋桿都沒有,就是一個插在那里的螺絲刀,這個車只能從后備廂那里上車,根本沒有牌照。”青年記憶深刻的說道。
“那個人絕對是冷欣無疑了,冷磊一定是把錢給他,讓他辦事和買交通工具,但是冷欣在里面摳縫子,所以才買了這么一堆破爛。”我篤定的把話說完,看著青年:“你們去的地方是哪里?”
“不知道,我只模模糊糊的記著我們去的地方是一個街區旁邊的巷子里,那個巷子還挺寬的,我們去的就是其中一個商網。”青年回憶了一下:“我想起來了,那個商網旁邊有個小超市,叫做樂佳佳,我去那里買過煙。”
“小剛,馬上查一下,市區內有多少叫做樂佳佳的超市。”
“不用查了,這個超市在升平街。”楊濤的記憶里很好,所以在我開口的一瞬間,他就把話接了過去:“當初咱們因為爭地下車場的事,跟陳志華起了沖突,后來為了抓他,跑到了歌廳一條街,又誤打誤撞的跑到了觀音的窩點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樂佳佳超市,就在觀音當初那個窩點的隔壁。”
聽完楊濤的話,我使勁的點了下頭:“現在看來,冷磊一直就藏在升平街,因為那里是龍五的地盤,市里的混子,很少在那里鬧事,而且那個地方龍蛇混雜,也容易藏人。”
“當初的升平街,連觀音這種悍匪都能藏住,那么藏一個冷磊,肯定不在話下。”楊濤遲疑了一下:“只是不知道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冷磊還在不在那里。”
“不管在不在,咱們都得找找看……小剛,給大龍和小胖打電話,叫他們馬上帶人往市里走,匯合之后咱們就出發。”話音落,我轉頭看著病床上的青年:“你繼續說。”
“我們進去那個商網之后,被那個人帶到了二樓,見到了另一個青年,他的身材挺壯的,身上裹著不少繃帶,還露出來了不少紋身,腿上打著石膏,肋骨好像也斷了幾根,當時他看起來十分虛弱的樣子,人還在輸液,那個房間里也有幾個醫生和護士。”青年停頓了一下:“后來的事情,也是他跟我們談的,當時他給我們看了你的照片,說我們的目標,就是將你除掉,但是談到錢的時候,他避開了我們,只跟帶隊的談,這是規矩。”
“他媽的,果真是冷磊!”史一剛磨了磨牙:“他身上的傷,絕對是當初在礦區落下的,看來最近這段時間,他始終都在遙控指揮,這個王八蛋,都已經躺在床上了,還不忘了在背后下手。”
“我覺得,你們的思路好像有誤。”冰床上的青年聽完我們的對話,插了一句嘴。
我看著床上的青年:“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感覺,我們好像是他雇的第一批刀手,所以你剛才說他一直在對付你們,應該是錯的。”青年舔著嘴唇回應道。
青年話音落,我本能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