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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四二 拉開帷幕的往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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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壤看守所,高監內。

  葫蘆哥盤腿坐在鋪板上,被食指和中指間夾住的半支煙,閃著墊點螢火,縷縷煙霧緩慢升起后,又逐漸消散在了空氣之中,煙霧彌漫中,葫蘆哥也在繼續講述著故事:“自穆軍死后,安壤的江湖格局一直很混亂,尤其是張帆和毛躍進的沖突,更是把這種混亂推上了一個巔峰,隨著金皇后倒臺,毛躍進沒落以后,這種突如其來的混亂,仿佛又戛然而止,張帆干倒毛躍進之后,直接坐穩了安壤一哥的交椅,而康哥也借著帆哥的名聲扶搖直上,過了一段太平日子,不過當時社會上的人怕張帆,卻誰也不怕張康,因為他們都覺得張康不過就是個憑借張帆名聲混日子的二世祖,其實他們都不了解康哥,他這個人雖然大大咧咧,在聚財和生意方面的天賦也遠不如張帆,但是如果說混社會,其實他要比張帆混的明白,而且年輕時候的康哥,骨子里就帶著一股霸氣和凝聚力,只不過這些閃光點,全都被張帆堂弟這個名頭蓋住了,社會上的大混子們都賣張帆面子,加上我們手里的生意,全都是一些比較低級的游戲廳,臺球室之類的生意,那些大混子們也看不上,自然也沒人愿意捅咕我們,可是對于剛起步的底層混子來說,我們手里這些生意,差不多能算的上是一個提款機了,所以我們每天的日子還是打打殺殺的,當時跟我們斗的最狠的一個人,是鐵路街那邊叫做査五的一個盲流子,這個査五最早是靠‘二指禪’起的家,他跟江湖混子不一樣,做事情為了達到目的,什么手段都用得出來,當時他跟康哥談,說想花錢買我們手里的游戲廳,不過話還沒等說完,就被康哥一杯熱茶潑在了臉上,讓我們直接給踹出了門外,那時候的査五,在社會上已經有一定名號了,我們打完他,為了防止他來報復,就聚在一起住了好幾天,可是査五那邊始終沒動靜,我們也就放松了警惕,誰知道査五這個孫子,一直就在等著我們放松的這一天,他知道你大哥和大奎這兩個人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就把目光盯在了他們倆身上,有一天晚上,你大哥出去找妞兒,大奎去局上耍錢,同時被査五給盯上了,當時有十幾口子人去足療店堵你大哥,而你大哥年輕的時候也挺生猛,全身上下一絲不掛,赤條條的攥著一把卡簧刀就跟對伙干起來了,捅傷了兩個人跑了出去,等他一路跑回游戲廳的時候,屁股蛋.子上被刀扎的全是血窟窿眼,我低頭一看,好家伙,套還沒摘下來呢。”

  我在腦海中聯想了一下東哥當時的模樣,感覺有些辣眼睛,頓時收回思緒,隨即話鋒一轉:“大奎呢?他怎么樣了?”

  “大奎就沒有你大哥這么幸運了,當時査五為了騙大奎,故意在賭局的麻將桌上安排了一個歌舞廳的娘們,不斷地挑逗他,而大奎這個人,年輕的時候更是傻逼一個,只要褲襠一硬,腦子立馬就會空白,所以麻將沒打幾圈,就被那個娘們騙走了,等到了那個娘們家里,褲子還沒等脫呢,査五就踹門進去了,說那個娘們是他對象,把大奎給扣了,第二天,我們發現大奎沒回去,就開始到處找他,查到最后,只知道他跟一個歌舞廳的娘們走了,但是去哪了,誰也不知道,這一下,我們真的著急了,因為那幾年我們的仇家多如牛毛,大家是真的擔心大奎會出事,與此同時,査五找到了康哥,說要低價買他的游戲廳,他這一露面,事情就清楚了,當時康哥問他,大奎是不是在他手里,査五說他不知道,不過買完游戲廳,他可以幫忙查查。”

  “他既然這么說,不就擺明了大奎在他手里嗎!”

  “對啊,査五把話說完,我們就全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是卻拿他沒有辦法,在當時那個年代,人出來混,都很單純,在他們心里,出來混也是需要有底線的,雖然沒有人明確規定過這個底線到底是什么,可是所有的混子們都得遵守,如果有人違反,就會被整個混子圈唾棄,對于那個年代的混子來說,只要你出名,而且下手狠,那么就算你每天在家啃饅頭吃榨菜都沒人笑話你,可是你如果辦了惡心的事,比如雇兇偷襲對伙,或者為了錢下套坑對伙,還有挨揍之后報警什么的,那這個城市的混子圈,就容不下你了,所以在兩千年初,社會上幾乎沒有完全靠腦子混出頭的大哥,現在用腦子辦事,叫聰明人,可當初用腦子辦事,不敢親自去動手的,叫做狗籃子,現在官方有人,叫做背景龐大,當初的混子如果跟警察勾結在一起,會被人稱為‘點子’,一個混子,如果戴上了‘點子’這頂帽子,就相當于被混子圈驅逐了,根本沒人跟你做生意,千禧年左右的江湖,跟現在是完全不一樣的,在當時那種環境下,査五在沒有承認他扣住大奎的情況下,我們是沒辦法把他怎么樣的,尤其康哥在骨子里又是一個很守舊的人,也不讓我們對他動手。”

  “你們為了救大奎,把游戲廳賣給査五了?”

  葫蘆哥笑了笑:“當時按照康哥的意思,是準備用游戲廳換回大奎的,你大哥和長征也同意,因為他們都是老牌混子,辦事也習慣性的去遵照江湖規矩,但我不同啊,我本來就是一個從大山里走出來的傻小子,是稀里糊涂上的這條船,所以在我眼里,什么江湖規矩,什么人情道義,全他媽是狗屁,如果査五愿意守規矩,他又怎么會下套抓大奎呢,所以在我心里,査五這就是在明目張膽的欺負我們,當時我跟康哥說,我要干了査五,他不同意,而我也擔心大奎的安危,就決定自己干,當時剛剛咱們國家禁槍還沒有幾年,雖然沖鋒.槍和突擊.步整不到,不過你隨便找個農村人家,都能翻出一把獵.槍來,那天,我用一百一十塊錢,在一個農村收了一把打野雞用的那種,一次性的土.銃,裝在麻袋里,背著就去査五家了,但是沒找到他,我又去了他老家,査五依舊不在,但是他爹在家呢,我一咬牙,就要把他爹帶走,去換人,可是他們那個村子是同姓村,我這邊一動手,村子里至少得出來了五六十人,把我圍住了,手里全都拿著家伙,說啥都要整死我,當時我也紅眼了,開槍把一個小青年悶了個跟頭,趁著那些人閃躲的空當,把他爹往摩托車后座上一扔,騎著就跑了,而査五聽說我把他爹扣了,也服軟了,跟我約在了一個山上,用大奎在我手里把他爹換了回去,誰知道我剛換完人,還沒等下山呢,就被警察抓了,開始那個被我崩了一槍的人,也被査五攛掇著告狀,說我故意殺人未遂,后來康哥找張帆幫我運作了一下,法院是按照故意傷害起訴的我,又給我判了一年,當時我已經是二進宮了,聽說刑期只有一年,也沒當回事,我記著我進去的時候,又趕上剛要過年,也他媽邪門了,我這么多年犯事,全都是年底被抓的,這次我進去之后,康哥找了不少關系,所以我蹲了十個月就被放了,出獄之后,你大哥他們給我接風,我在席間還說呢,等喝完酒,還要去收拾査五,但是你大哥說,査五已經出車禍死了,聽見他們這么說,我當時就懵了,因為我心里明白,査五的車禍,肯定不是個巧合,不過那時候的社會上太亂,死個人也不算大事,接著我又問家里的游戲廳和錄像廳那些店的生意怎么樣,康哥跟我說,家里的店也全都關門了,當時我還問他,為了對付査五,犯得上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嗎,康哥笑著回答我,說他把店盤出去,不是為了收拾査五,而是準備開礦了,那時候我像個傻子一樣,連開礦是什么意思都不懂,他們給我解釋了半天,我才明白,由于國家申奧成功了,鋼鐵的需求量突飛猛漲,而安壤作為北方礦業資源最豐富的城市之一,在這一年內忽然就火了,一年中,這個人口只有幾十萬的小成,激增至一百萬人,外來人員的數量,是本地人的兩倍還多,這些人里面,混子、小姐、打工的、投資的、撈偏門的、碰運氣的,幾乎五花八門什么樣的人都有,而我在聽說鐵礦一天的效益,能抵得上我們開一年游戲廳的收入,也跟著沸騰了。”

  “你說的這個時間段,我有印象。”聽完葫蘆哥的話,我深以為然的點頭:“那時候,我應該還在上小學,之前的時候,在街道上看見一臺面包車,我都能嘖嘖稱奇的圍著看半天,當時全市最高的建筑,也就是六層,可是不知怎么了,仿佛一夜之間,市區的道路上就布滿了汽車,而且房地產開發也進入了高.潮,全城各處都在拆遷。”

  “是啊,鐵礦對于安壤這座城市的影響,太過深遠了。”葫蘆哥點點頭:“一個城市里,如果有暴利行業崛起,那么最先參與其中并且能夠受益的,一定是三個群體,第一,官家子弟,因為他們有人脈,可以用最直接的方式參與競爭,第二,集團財團,這類群體,有足夠的資本去進行壟斷,第三,就是江湖混子,因為他們的惡名昭彰,已經沒有人愿意去跟他們進行資源的爭奪了,而當時的張康,恰巧處于事業的上升期,并且急于將自己在社會上的名氣變現,去轉換成金錢,而且鐵礦行業,對我們來說,真的是太誘惑了,聽完康哥的這個決定,大家紛紛摩拳擦掌,準備迎接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刻,那一天的酒席進行到最后,康哥叫來了一個人,這個人,你很熟悉。”

  “誰啊?”我順口問道。

  葫蘆哥看著我,露出了一個微笑:“房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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