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哥比王海剛混的還好?”我聽完小片的話,一下子就被逗笑了,我跟王海剛之間,是有數面之緣的,因為田瘋子曾經就是王海剛的司機,雖然后來不得勢了,地位也被王海剛逐漸淡化,但說起來,王海剛也算得上是我們的頂頭大哥,而蒼哥雖然看起來塊頭挺大,也挺兇悍的,但是接觸一下就會發現,他這個人挺和氣的,而且還挺善良,并且剛認識就給了我半包中華,說實話,我從心里挺感激他的,不過見到小片如此的捧著蒼哥聊天,我也有點受不了,因為我覺得小片這個人,挺能吹牛。
“怎么,你不信啊?”小片看見我笑了,很認真的問了我一句。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咱們先不說王海剛手里有多少錢,也不說他每天出入開的都是霸道,咱們就單論社會關系,如果換做是海剛大哥,他絕對是不會因為一點小事,來蹲拘留所的,明白嗎!”我斜了小片一眼,隨后走到剛剛禿頂中年挨揍的那個監控死角,蹲下去點上了一支煙。
誰知道這個小片也是個話嘮,他見我走了,直接光著腳丫子跟了過來,蹲在了我邊上:“你看,你這個人怎么不信呢,那我問你,你知道蒼哥是因為什么蹲的拘留嗎?”
“因為什么啊?”我叼著煙頭,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我跟你說,因為蒼哥那天喝酒開車,被交警攔住了……”
“酒駕啊!”我被小片一下子逗笑了,因為當年的酒駕,還并不像現在一樣抓的這么嚴,所以在當時來看,也不是多嚴重的一件事情,只要沒引發交通事故,再給交警隊的朋友打個電話,一般都能平安無事。
“你聽我說完!”小片對于我的插話十分不滿,但也只是一瞬間,就又換上了那副神神秘秘的表情:“當天蒼哥喝多了,跟交警拌了幾句嘴,然后交警也急眼了,就不讓蒼哥走了,最后一搜車,你猜搜著啥了?”
“啥呀?”
“槍!一把92.式的手槍,彈.夾里子彈是滿的,而且還上著膛!交警搜到這把槍以后,直接就把蒼哥給按住了,后來刑警隊來人,就把蒼哥領走了,但是到了最后,根本沒人提槍的事,蒼哥只是以酒駕的名義,給拘留了十五天,你說,整個安壤市,有幾個人能把這么大的事給壓下去?!”
“你說的這些,是真的假的啊!你看見了?”我扭頭看了小片一眼,對于他的話不是很相信,因為在1996年,堪稱我國最嚴的《槍支管理法》出臺之后,中國就已經走上了全面禁槍的道路,雖然安壤這個城市因為富礦,社會混子手里的各類槍支也比較多,但我肯定是不相信,有人在持槍被警察抓了以后,還能把這件事情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決掉。
“看我肯定是沒看見,但是外面的人都這么傳!”
“拉倒吧,外面還有人傳言說琥珀里有霸王龍呢,你也信啊!”我一聽小片是道聽途說以后,就對他的話更沒了什么興趣,于是回到鋪上,倒頭就開始睡覺了,我因為進來的時候身上沒有錢,也沒人給我存錢,所以當天晚上沒有買行李,連被子都沒有,最后還是小片把他的被子讓了一半給我,我們倆擠著睡了一夜。
第二天。
早上六點,我就被廣播喇叭里面放的一首薩克斯曲《回家》給吵醒了,我看見大家都起床了之后,也跟著爬起來,開始疊被子,然后就開始洗漱,洗漱的時候,我順便就幫蒼哥把水和牙膏都擠好了,我在外面的時候聽說過,新來的都得給管號的打水什么的,因為這樣能少受一點欺負,但我不是因為這個,而是真心的挺感激蒼哥。
六點半的時候,一個管教走到我們的門外,打開了外面的鐵欄桿以后,就開始挨個的點名,在這期間,蒼哥一直都在睡覺,根本沒搭理管教,管教也不計較,在點名的時候,直接就把蒼哥跳過去了,點完名之后,管教叫了一句我的名字,把我叫到了門口,隔著柵欄把一張紙遞給了我:“簽字!”
我粗略的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是一張款項為監幣的收據,存款人寫的是唐文,金額一千元,簽完了字以后,我就回到自己的鋪位上等著去了,隨后管教掃視了一眼眾人:“有訂餐的嗎?”
我聽完管教的話,壓低聲音對小片道:“不是說這里面的伙食是免費的嗎,怎么還得訂餐啊?”
“免費的飯是看守所提供的,跟泔水差不多,飯是陳年小米飯,一斤飯里面,得有半斤沙子!菜是白菜游泳和蘿卜跳水,如果不想吃這些,就得點菜,點菜得花自己的錢!”小片語速很快的給我解釋了一遍。
“啥叫白菜游泳和蘿卜跳水?”
“一桶熱鹽水里面,扔塊白菜葉和蘿卜皮啥的,就是白菜湯或者蘿卜湯了了!”
我聽完小片的話,了然的點了下頭,隨后一舉手:“報告!我訂飯!”
“訂什么?”
“三份米飯,一份燒茄子,一份醋溜……”
“你媽了個B的,你拿這當飯店呢!”沒等我說完,管教隔著鐵欄桿,對著我就是一頓臭罵,我直接就被罵懵了。
“咳咳……”小片趕忙咳嗽了一下,隨后小聲對我道:“這里賣飯是按份賣的,飯有饅頭和米飯,菜只分素菜和葷菜,他們做什么就給你吃什么,對了,今天周二,除了葷素菜,其他的還有花生米和鹵魚……”
我點點頭:“管教!三份米飯,三份葷菜三份素菜,三份花生米和鹵魚!”
“我也訂……!”
我訂完餐以后,號里面其余的人也都開始訂飯,管教身邊跟著的一個打雜的犯人,拿出小本字就開始一一記錄。
“韓飛,你這么訂餐,有點浪費吧?”小片聽完我點餐以后,表情糾結的看著我。
“沒事,我朋友剛給我存了一千塊錢,我請你們吃點好的!”我笑著揮了下手,也沒當回事,因為這一夜,蒼哥和小片也的確是沒少照顧我。
“一千塊錢?在這里面,一千塊錢夠干個屁的?”小片掰著手指頭:“你聽我給你算算啊,這一千塊錢里面,你的行李費就扣了三百,而你剛剛這頓飯,又花了四百二,這么一算,你這一千塊錢,也就剩下二百多了!”
“多少?”我頓時一愣:“我這才點了幾個菜呀,什么啊就花了四百多?滿漢全席啊?”
“大哥,這是拘留所,你以為是在家呢?這里一份葷菜六十,一份素菜三十,鹵魚和花生米一份二十,單做的米飯十塊錢一碗,你自己算吧!”
“這你媽的,比開金礦還賺錢呢?!”我坐在鋪上,頓時凌亂。
“呵呵,看守所長有實力開金礦,但開金礦的,就算再有錢,他也不敢開看守所啊!”小片呲牙一笑,蹲到墻角抽煙去了。
早七點,拘留所正式開飯。
長長的走廊里面,四個穿著黃色勞動馬甲的犯人,就抬著一個大桶,挨個監室的開始送飯,我看了一眼伙食,監獄的伙食的確就像小片說的一樣,一碗看起來就半生不熟的小米飯,還有一碗類似于白開水一樣的湯,看起來令人一點食欲都沒有。
而我花錢買的飯菜,菜量很小,賣相也并不怎么好,但起碼也算個菜,葷菜是肥肉炒冬瓜,素菜是尖椒土豆絲,加上三小碟花生米和三小條鹵魚,我估計這些飯菜放在外面,成本連三十塊錢都不到,但是在這個鬼地方,已經被賣出天價了。
我們這邊打好了飯以后,蒼哥也睡醒了,他坐起來看了一眼我擺在鋪位上的飯菜,呲牙笑了:“哎呀,今天伙食挺硬啊!”
“快點吃飯吧蒼哥,韓飛請客!”小片熱情的就開始招呼著蒼哥吃飯,而那些家里沒給存錢的犯人,則是盯著我們的飯菜,不斷地吞咽著口水。
“呵呵,沒看出來啊,你小子還是個財主!”蒼哥笑呵呵的逗了我一句。
“跟你出手就送中華比起來,我能算個佃戶就不錯了。”我起身幫蒼哥把臉盆擺好之后,看著蒼哥:“哥,我家里沒什么錢,也沒資本每天請你吃這種大魚大肉的,不過你那半包煙,我會一直記著。”
“嗯,有點意思。”蒼哥再次笑了笑,隨后起身就開始洗漱。
蒼哥收拾完了以后,就坐在了鋪板上,拘留所里面吃飯分上槽和下槽,上槽就是坐在床上吃,下槽就是蹲在地上吃,并且吃完了還得負責收拾餐具啥的,小片和我都受了蒼哥的照顧,能坐在床板上吃飯。
“呵呵,這飯菜整的挺豐盛,我謝謝你了唄!”蒼哥端著飯碗,一邊吃一邊跟我說道。
“可不是嗎,這個二愣子,為了這一頓飯,就快把監幣禍害沒了!”小片夾了一塊鹵魚,笑嘻嘻的開著我的玩笑。
“頭一次進來吧?”蒼哥也不意外的看著我,隨后笑道:“我還以為你小子挺有錢呢,整半天是個棒槌,行了,以后你吃飯,就走我的帳吧!”
“蒼哥,這怎么行……”我開口就要拒絕,因為我和蒼哥并不是很熟,而且他已經十分照顧我了,再讓我花他的錢,我肯定是過意不去的。
“你們這種小孩,能有多少錢啊,沒事,我讓你花你就花吧,就幾頓飯,還吃不窮我!”蒼哥霸氣的一揮手,隨后低頭就開吃。
上午八點。
吃完飯之后,那蒼哥就把我們剩下的菜,給了那些家里沒給存錢的犯人,那些犯人感恩戴德的,最后吃的連菜湯都沒剩下。
吃完飯之后,會有專門的勞動犯過來把餐具收走,隨后就是坐板兒的時間,時間是八點到十一點半,中間有兩次休息,每次十分鐘,到了中午要打掃一遍衛生,然后等著吃午飯。
所謂的坐板兒,就是靜坐思過,大家整齊劃一的盤腿坐在大通鋪上,不許亂動,也不許交談,看守所里面還要背誦監規,但是拘留所沒有這個說法,相對的還要寬松一些。
當我們一屋人都在咧著大嘴,傻逼逼的坐板兒的時候,蒼哥則是無所事事的叼著煙,躺在頭鋪的位置摳腳丫子,幾分鐘后,蒼哥對我打了個響指,隨后勾了下手指頭:“韓飛,你換到二鋪坐著來,陪我聊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