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海軍、王宇他們,一直喝到了三更半夜,每個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喝到最后的時候,我真的掉眼淚了,王宇和海軍,是在這個陌生城市里面,唯一能帶給我溫暖的人,我挺舍不得他們的。
這一別已經六年了,至今我也沒有再一次和王宇、海軍三個人聚在一起喝酒過,如果知道會是這個結局,我當初真的應該跟海軍說:“其實我他媽的,真心舍不得跟你分開!”
第二天一早,六點多我就醒了,我一個人起床,默默地收拾好了行李,我是一個不喜歡分別的人,所以也沒有叫醒海軍和王宇,臨走時,我抽出二百塊錢放在了海軍的枕邊,這是答應給江海洋的醫藥費,如果我走了,這個錢還沒給,江海洋一定會找海軍的麻煩。
做完這一切之后,孑然一身的我拎起行李,動作輕緩的推開了宿舍的門,出了宿舍樓之后,我就坐在院子里面,等著劉小婉的電話,七點多的時候,劉小婉給我打了個電話,隨后我拎著行李,就向校區那邊走去。
劉小婉全程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也沒跟我說幾句話,只是帶著我來回的辦退學手續,到了最后,除了一身校服的錢和一個月的住宿費,我的學費全額退到了我的手里。
七點多的教學樓下,冷冷清清的,除了鳥兒的啼鳴,和校外馬路上偶爾呼嘯而過的幾輛汽車,顯得格外的寂靜。
“韓飛,不上學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么?”劉小婉像是一個大姐姐一樣,面冷心熱的問了我一句。
“沒有!”我輕輕地搖搖頭,坦言相告。
“你和張嘯虞、冷磊那伙人不一樣,你比他們都聰明,我覺得,還是上學這條路更適合你!”劉小婉還在試圖挽留我:“你的性格,不適合去跟那些壞孩子混在一起……”
“婉姐,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數!”我開口笑了一下:“我已經決定好了!”
“你終究還是會變成一個小混子,對么?”劉小婉看著我,眼神里的心疼不加掩飾,她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女孩子:“青春那么短,每個人都在努力活出最精彩的樣子,而你恰恰相反,你一定要選擇這條最沒有前途的路,是嗎?”
“也許吧……”我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呼…好吧!”劉小婉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笑靨如花的看著我:“以后,不管你是風行驚世,還是平庸無聞,你是失魂落魄,還是呼風喚雨,我都祝福你!”
“婉姐,也祝你幸福、開心!”我對劉小婉笑了一下,拎起了行李。
劉小婉也幫我把東西收拾了一下:“走吧,一會該耽誤坐車的時間了,我就不送你了,路上上小心點!”
“嗯!”
我點點頭,拎著行囊開始一個人往校外走,經過幾棟教學樓的時候,我忽然有點不舍,我知道,這就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行走在屬于自己的校園里了。
身未佩劍,出門已是江湖。
站在學校門口的馬路邊,我最后一次轉身,看了一眼這個略顯老舊的學校,隨后伸手,攔下了一臺出租車。
“韓飛!”
我把行李裝上出租車的后備箱之后,忽然聽見了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下意識的回頭一看,海軍正邁著大步向我跑了過來。
‘嘭!’
沒等我反應過來,海軍一拳就把我打躺在了地上,隨后對著我就是一頓拳打腳踢:“艸你大爺的!走了都不告訴我,你他媽拿我當啥了?”
“哎,小伙子,別打架啊!”出租車司機看見海軍動手了,降下車窗喊了一聲。
“滾你媽的!有你說話的份嗎!”海軍指著司機就罵了一嗓子,司機愣了一下,不在出聲了,他此刻勸也不是,走也不是,因為我的行李都已經裝在了車上。
‘嘭!嘭!’
海軍罵完司機之后,對著我繼續猛踢,我躺在地上,強忍著身上的疼痛,連還手的念頭都沒有。
兩三分鐘之后,海軍打夠了,逐漸的停下了手,我掙扎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對海軍笑了:“對不起啊,走的時候沒告訴你……”
“一會,我也去辦退學手續了!”海軍把那二百塊錢塞回到了我的口袋里,對我笑了一下:“也許當初,我就不該來這個破B學校!操!!”
“我是因為不想大家都難過,所以才沒叫醒你……”
“呵呵!”海軍看著我,冷笑了一下,隨后沉默了半天:“三個月前,退伍的時候我送走了一批,一起摸爬滾打好幾年的戰友,今天,還得送你這個傻逼!”
“海軍,我……”我開口就要解釋。
“別說話!”海軍伸手指著我,打斷了我的話:“上車,滾!”
“海軍,我……”
“滾!!!!”海軍莫名急眼了,一下提高了很大的音量。
“保重!”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最后看了海軍一眼,隨后拉開車門,坐在了后座上,不再回頭:“師傅,走吧……”
‘嗡!’
出租車緩緩啟動,壓著渣石的路面慢慢向前駛去,走了很遠之后,后面傳來了我聽見海軍的最后一次聲音:“艸你媽韓飛!你是我兄弟!”
‘刷!’
那一刻,我的淚水終于抑制不住,瞬間決堤,我扭頭看去,海軍站在原地,用胳膊擦著眼淚,整個身子,早已經因為哭泣而止不住顫抖了。
“小伙子,要不然我給你停一下吧!”司機順著后視鏡看見了滿臉淚痕的我,聲音不大。
“不用了,走吧……”我聲音哽咽的,擦了下臉上的眼淚。
司機點點頭,苦笑著感慨道:“唉……也就你們這個年齡的感情,才是最真的,等到了我們的這個年紀,友情啊,就都變味嘍……”
聽著司機的話,我莫名的跟著笑了一下,余光正瞥見,教學樓二樓的一個窗口前,劉小婉也在默默的注視著,我乘坐的這臺出租車。
海軍這個人,讓我對‘兄弟’這個詞有了不一樣的認知,兄弟的含義是,根本不需要每天像雙生花一樣長在一起,但就算你們一生都沒機會再見面了,但心里卻永遠的印著那個人的笑貌音容,無論在哪一刻,忽然想起想起這個人,你都會心頭一暖,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孫子是我兄弟!
《贈.海軍》
寫于2017年,某個徹夜未眠的清晨:
時光荏苒數十載,難得摯友兩三人。
他日相逢君莫笑,一盞濁酒話初心。
這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劉小婉和海軍,到了今天,我們互相之間,早就連聯系方式都沒了。
我一直覺得,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也許就因為一個眼神、一兩句話,兩個完全陌生的人之間,就可能成為朋友,他可以陪你喝酒、陪你打架,陪你互訴衷腸,隨后互不打擾,直至天各一方。
離開了學校之后,我一路心里都挺壓抑的,為了多省下一點錢,我決定先坐火車回去,這一天回安壤的火車上人特別多,白天的票都沒有了,我排了半天,才買到了一張晚上回安壤的票,還是一張站票。
我在火車站茫然的坐了一天,中午的時候就買了一個面包對付了一口,晚上五點多的時候,我乘坐的那趟火車終于進站了,上車之前,我給冷欣打了個電話,把我到家的時間告訴了他,隨后就開始排隊檢票。
我剛踏上火車,外面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氣溫瞬間就下降了不少,這一趟車上面的人特別多,幾乎是人擠著人,我連車廂都沒擠進去,就站在兩節車廂連接的那個位置,隨著夜越來越深,氣溫也越來越低,我凍的腳都麻了。
當初離開北京的時候,也是站在車廂里,仿佛老天總是在回家的路上,跟我開著玩笑,許是,打算挽留我吧,
凌晨兩點多的時候,火車終于駛進了安壤火車站。
‘咣當!’
火車的門被打開,列車員也把下車的臺階弄好了,我拎著行李下車之后,看著家鄉熟悉的一切,心中感慨萬千。
在我身后下車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女人下車之后,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哎,這天怎么變的這么冷了!”
“再過幾個月都該冬天了,能不冷嗎!”中年男人在包裹里面找出了一件外衣,給妻子披上了。
“樹上的葉子都快落光了!這一年過的真快!”中年婦女感慨了一句,依偎在了男人懷中。
是啊,這一年過的真快,短短的半年多的時間里,我先后經歷了退學、打工、追債、上學、再退學,回想起來,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樣,那么的不真實,又那么活生生的向前推進著。
五分鐘之后,我在出站口,見到了同樣風塵仆仆的冷欣,他明顯也沒怎么好好的休息,此刻兩個眼睛通紅,跟兔子一樣,一頭黃發也顯得雜亂無章,都出油了。
“路上還好吧!”看見我出來之后,冷欣接過我的行李,罕見的沒有開玩笑,而是關切的問了一句。
“挺好的!”我點點頭,跟冷欣一起向外走去。
“你坐了一天的車,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吧!”冷欣看著我也略顯憔悴的面龐,臉上帶著一股歉意。
“算了,直接買票,去內蒙吧,磊磊現在,可能比咱們還慘呢!”我搖搖頭拒絕了冷欣的提議,跟他向售票大廳的方向走了過去,隨后再次問道:“磊磊又給你打電話了嗎?”
“打過一次,沒說幾句就掛了,他說總感覺有人再盯著他!”冷欣語速很快的回答了我:“他說會再打給我!”
很快,我就和冷欣買了兩張時間最近的車票,我們需要多次倒車,最先坐車去赤峰,然后轉車到呼市,最后才能到二連浩特,這一圈折騰下來,最少需要將近四十個小時。
“哎,小飛,你張羅了多少錢了?”候車大廳里,冷欣挺不好意思的問了我一句。
“加上嘯虞打的五百,大概三千左右吧!我沒仔細數過!”我打開口袋,把里面的一疊鈔票遞給了冷欣。
“等我慢慢攢錢,一定還你!”冷欣認真的對我說道。
“先別說這個了,磊磊能安全回來,才是最重要的!”我擺了下手,打斷了這個話題。
“嗯!”冷欣點了點頭,隨后對著手指“唾”了一下,把自己的錢也掏了出來,速度很快的數起了手里的錢,沒到五秒鐘,他就手速如飛的數完了。
“你數錢的速度挺快啊!”我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還行吧!”冷欣傲然回了我一句。
“一共多少錢啊?”
“不知道……”
我和冷欣面面相窺,兩人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