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說完,轉身要走,姜正急忙伸手拉住了他,“賢婿,老夫有逆耳忠言一句,不知當講不當講?”
如果不是姜南站在旁邊,吳中元還真不愿聽姜正嘮叨,他最不認可的就是良藥苦口,忠言逆耳,要知道苦口和逆耳本身就帶有很重的惡意,真正對一個人好,完全可以用柔和的方式進行勸解,沒必要說難聽的。
但不看僧面看佛面,姜南在,他就不能讓姜正難堪,只得隨口反問,“什么?”
姜正低聲說道,“你年紀尚輕,不知人心險惡,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吳熬留下的舊人絕不能提拔任用,所謂既往不咎說說也就罷了,可不能真的那么做。”
吳中元也不知道稱呼姜正什么才好,干脆省了稱呼,“道理我也懂,但眼下熊族正值用人之際,若是將他們盡數驅逐,誰來幫我抵御外敵?”
“什么?你還想將他們驅走?”姜正嘆氣搖頭,“身為君王,可不能有婦人之仁,你既然得了許多靈物,為何不將余孽盡數清除,另植心腹?”
吳中元原本還以為姜正是在給他傳授治國的經驗,聽到這兒方才品出話味兒來了,原來這老狐貍是繞著圈兒的打聽九葉青蓮的情況,想知道他手里有多少蓮子。
“蓮子只有幾顆,如何夠用?”吳中元搖了搖頭,轉而沖姜南說道,“好了,我得走了,以后我可能會住在有熊,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去有熊找我,如果我得出空閑,也會去連山見你和大姜。”
“多加小心。”姜南點頭。
吳中元沖姜正抬了抬手,轉身離開,他再次領教了這老狐貍的手段,唯利是圖,處處給他挖坑,一不小心就得掉進去,以后跟姜正打交道一定得時刻揣著小心。
走出幾丈,突然想起懷里還有三枚木靈丹,這東西可避百毒,他得來之后一直帶在身上,還沒來得及進行分配。
短暫的沉吟之后,吳中元打消了送給姜南的念頭,姜南是牛族人,擅長歧黃之術,這東西對她作用不大。此物可避百毒,日后可以賜給那些沒有得到蓮子的紫氣高手,以免厚此薄彼,令他們心理失衡,不過凡事皆有利弊,權力和義務也是對等的,百毒不侵固然是好事,但日后若是遇到擅長用毒的對手,亦或是需要前往有毒氣縈繞的地方作戰,這三個得到木靈丹的下屬就得首當其沖,當仁不讓。
回到晨議廳,眾人起身相迎。
吳中元沖眾人抬了抬手,轉而沖吳仝說道,“吳仝洞淵,接下來我要與諸位逐一面談,你主政大丘,借個說話的地方與我。”
吳中元言罷,吳仝惶恐擺手,“大人言重了,熊族諸城皆歸大吳統轄,我等眾人只是受命代管,議事之所大吳可隨意欽點。”
吳中元尚未接話,一道黑影突然自殿外疾飛而入,眾人此時皆為驚弓之鳥,突見黑影,紛紛驚惑起身,凝神戒備。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是自己太過緊張了,飛進晨議廳的黑影是一只怪模怪樣的灰鳥兒,說是灰鳥兒也不對,因為它脖子以上是白毛兒。
吳中元沒想到三爺來的這么快,不過掐算時間也差不多,這家伙最近一直在南方和北方交界的那片區域活動,先前他自晨議廳和西門之間走了三個單趟兒,這就得耗時一個多鐘頭。
就在吳中元斟酌詞如何沖眾人介紹三爺的時候,三爺蹦跳著自他肩上轉了個身,原本是頭朝南,變成了頭朝北,“哎呀,你拔劍干嘛,想殺我呀?”
眾人本就驚魂未定,聽它口吐人言,越發驚惑。
吳中元回頭,想要看是誰在拔劍,但歪頭之后看到的卻是三爺的鳥屁股,當著眾人的面兒,他也不能把三爺撥下去。他現在站在門口,北面有吳君月在坐著,不管是誰拔劍,都不是想要殺他,只是神經緊張之下的一種本能反應。
“這是我的扈從,諸位記住它,日后若有緊急公務,我會派它前去傳令。”吳中元轉身沖眾人說道。他轉身,三爺也隨之轉身,三爺是個中等大小的鳥,蹦跳轉身的時候尾巴又自吳中元臉上擦過。
眾人起身答應。
吳中元帶著三爺離開晨議廳,遠離眾人之后出言問道,“先生有何回信?”
三爺并不是單純的信鳥兒,它活的年頭久了,知道什么時候該大聲吆喝,什么時候該小聲說話,聽得吳中元發問,三爺湊近吳中元的左耳,低聲說道,“甚好,甚好,甚好。”
等了片刻不見三爺繼續往下講說,吳中元催促道,“還有呢?”
“沒了。”三爺搖頭。
“嗯,你去吧。”吳中元點了點頭,看得出來老瞎子非常高興,老瞎子一直希望他能統一三族,奪回熊族是最為關鍵的一步,但凡有點兒見識的人都知道想要成為一個超級大國,第一要素就是疆域遼闊,地盤兒越大越抗折騰,地盤太小的話幾炮下去就轟沒了。
三爺可能急著去做什么事情,此番沒有再與他貧嘴,振翅飛起,往南去了。
吳中元突然想起一事,呼喊發問,“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可有進展?”
“什么事情?”三爺回頭。
“沒什么,走吧,走吧。”吳中元皺眉擺手。
“哦,尋找長著鳳尾和龍頭的禽獸啊,我找了,沒找著。”三爺言罷,撲騰著飛走了。
吳中元無奈搖頭,轉身回到晨議廳,不等他開口,吳仝主動說道,“大吳,在城東有處……”
吳中元擺斷了吳仝的話,“不用搞的那么麻煩,就借你府邸廂房一用,走,你帶我去。”
見吳中元心意已決,吳仝亦不敢再勸,轉身先行,前面帶路。
吳中元回頭沖眾人說道,“諸位不要隨意走動,敘話過后我喝酒。”
吳仝本想將吳中元帶到自己處理公務的廳房,但吳中元沒去,而是選了一處廂房,之后又命人送來了筆墨。
門一關,吳仝立刻雙膝跪倒,俯身貼地。
他做過什么自己心里很清楚,早在吳中元前往有熊接受血脈檢試的時候他就曾經嚴厲的訊問過吳中元,在得知吳荻為九陰血脈之后,他又附和吳鴻儒將吳荻說成了跟吳熬是天生的一對,在吳中元前去有熊營救吳荻的時候,他又對吳中元進行了冷嘲熱諷,這些事情他不能忘記,吳中元自然也不會忘記。
見吳仝跪倒,吳中元并沒有去扶他,也沒有讓他起身,沉吟過后出言問道,“你認不認識我父親?”
“認得。”吳仝顫聲回答,他年逾花甲,自然認得吳昊。
“我父親在位的時候對你很刻薄嗎?”吳中元又問。
“屬下罪該萬死,請大吳責罰。”吳仝瑟瑟發抖,年紀越大越了解人性,像吳中元這種人怎么可能不記仇,怎么可能既往不咎,清算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兒。
吳中元挑眉呵斥,“你白活這么大歲數了?吳熬是什么貨色你看不出來?你長的是狗眼嗎?”
吳仝抖如篩糠,哪里還敢接話。
“白老族的事兒你有沒有參與?”吳中元問道。
吳仝連連搖頭。
“沙堡和疾風谷的事兒你有沒有參與?”吳中元厲聲追問。
吳仝額頭見汗,不敢應答。
“霧山的事情你有沒有參與?”吳中元又問。
吳仝俯身貼地,噤若寒蟬。
“他都開始沖自己的族人下手了,你還效忠于他?你是熊族的勇士還是吳熬的狗?”吳中元高聲喝問。
“屬下該死,屬下該死。”吳仝連聲告罪。
“起來吧。”吳中元說道。
吳仝心中驚懼,不敢起身。
見他猶豫磨蹭,吳中元突然起腳將其踹倒,“起來!把吳熬的罪行都給我寫下來,誰跟他走得近也寫出來,有一個算一個,你自己都干過什么缺德事兒也都給我寫下來。”
吳仝連聲應著,狼狽爬起,走到桌案旁顫手提筆,快速書寫,他雖然緊張,卻知道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保住了,俗話說不怕領導罵,就怕領導夸,如果吳中元對他笑臉相迎,他的死期也就近了。
“我這是給你機會,你別不知好歹,”吳中元高聲訓斥,“就憑你之前干那些臭事兒,剁了你都不過分。”
“是是是,屬下知罪,屬下知罪。”吳仝一邊擦汗一邊寫。
吳仝寫的很快,寫罷一張又是一張,接連寫了三四張還在繼續寫。
“差不多行了,挑重要的寫,雞毛蒜皮的事兒就別往上添了。”吳中元說道。
“是是是。”吳仝再度抬手擦汗。
又寫了兩三張,這才作罷,將供述雙手托了,躬身送呈。
吳中元反手接過,一目十行的看過,有些事情他是知道的,而有些是他不知道的,一時之間也來不及仔細推敲。
“你說我應該怎么罰你?”吳中元歪頭斜視。
吳仝再度跪倒,聽候發落。
“想起你之前干的那些事情我就生氣,”吳中元反手給了吳仝一記耳光,“你還想殺我?”
回手又是一記,“吳荻和吳熬是天生一對嗎?”
這兩巴掌打的狠,雖然沒有用上靈氣卻用上了力氣,吳仝嘴角見血,臉頰上的掌印清晰可見。
“屬下知罪,屬下知罪。”吳仝雖然嘴角在流血,額上卻不流汗了。
“起來吧,回去把吳融給我叫過來。”吳中元說道。
吳仝聞言如蒙大赦,急忙起身,躬身后退。
“大丘乃我熊族邊關重鎮,給我好好管著,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唯你是問。”吳中元正色訓誡。
吳仝聞言大喜過望,羞愧跪倒,連聲謝恩。
“行了,行了,去把吳融喊來,記得吩咐下去,整治一桌宴席。”吳中元擺手說道。
吳仝連聲答應,擦淚起身,開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