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言罷,轉身先行,吳君月跟隨在后,后面是其他勇士和巫師,吳季拉住了想要走下城樓的吳煥,待眾人盡數走下城樓,方才跟在了最后。
走下城樓之后,吳季命士兵打開了城門,來到城外,提氣發聲,“請大姜與諸位大人入城暫歇!”
“謝邀。”姜正高聲回應。
吳季沖吳煥使了個眼色,二人來到吳熬尸身近前,蹲身檢視,試過鼻息脈搏,又探試經絡,確定吳熬已經死透又二度搜身,以防吳融有所遺漏,詳細搜過方才轉身回城,快步跟上了眾人。
吳中元雖然走在前面,卻知道吳季在后面做了什么,吳季拉住吳煥是為了做個見證,以免日后發生什么事情說不清楚。此外,二人故意走在后面,也是為了防止吳融和吳仝等人突然發難。
包括吳君月,之所以貼身跟著他,也是擔心別人走在他的身后可能會對他不利,前車之鑒,所有人都打著十二萬分的小心。
走出十幾丈,吳中元送出意念,卸去了青龍甲,以中等偏快的步速統領眾人前往城中晨議廳。
此時城中仍然聚集了大量士兵等待撤離,吳中元所到之處,眾人盡皆跪倒,吳中元不太喜歡這種行為,卻也沒有表現出平易近人,只是快步走過,沒有說話也不曾觀望左右。
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半個時辰之前他還在為如何平息牛族和熊族的爭端而發愁,而此時已經殺掉吳熬親自掌管熊族,由于事先沒有進行充分的計劃和準備,接管熊族便顯得有些倉促,行走之時最先想到的就是要將此事告知老瞎子,想到此處,立刻感應三爺,命它前去九牧尋找老瞎子告知此事。
三爺不同于學舌的鸚鵡,它可以進行連貫的詳細描述,任命吳荻為右弼宮宮主一事也一并傳遞,由于大傻正在夷人地界開山劈嶺,不得及時回返,老瞎子便沒有坐騎,不能及時碰面也不要緊,老瞎子可以將口信托三爺帶過來。
再者,這時候局勢尚未穩定,也不宜讓老瞎子趕來熊族。
大丘是一座垣城,自西門城樓走到晨議廳需要耗時一刻鐘,這一刻鐘就是吳中元的思考時間,也是其身后眾人思考的時間,到得晨議廳,該想的基本上都想好了。
吳仝本為大澤城主,與吳勤互換之位主掌大丘,在場眾人皆為紫氣高手,按照規制理應坐靠背大椅,在請示過吳中元之后,吳仝命人將余下座位盡數換成了靠背大椅,勇士巫師按照靈氣修為各自就位,同等修為者巫師居長,同等修為的勇士或巫師,年長者居長。
待眾人坐定,吳中元站在正北主位前環視左右,在場的紫氣勇士有二十一人,紫氣巫師六人,共二十七位,熊族的紫氣高手應該也就這些了,新晉的吳梅和吳雙也在殿中,二人雖為太玄修為,卻因初晉紫氣,無有戰功而坐在了末位。
“居山以上修為的勇士和巫師可有未到場者?”吳中元問道。
吳君月接口說道,“稟大吳,本族現有紫氣勇士二十二人,除吳晨常年駐守弱水龍澤,余下眾人皆在此處。”
吳中元言罷,吳中元又看向吳融,吳融垂頭說道,“紫氣巫師也都在場。”
吳中元點了點頭,轉而正色說道,“我接掌本族大吳,諸位可有異議?”
無人接話,吳煥想要開口,卻被吳中元以眼神制止了,吳煥若是開口肯定是贊許的話,這時候他不需要自己人捧場,會削弱震懾的效果。
“若有異議,現在可以提出來。”吳中元又道。
仍然無人接話。
等了幾秒,不見有人開口,吳中元又說了一遍,仍然無人開口。
再等片刻,吳中元問了第三遍,還是無人接話。
吳中元這才坐上了正北主位,“熊族無有外姓,全是本家,在座的諸位皆是我的長輩和兄姐,大家對我的情況想必也都有所了解,先父吳昊,為熊族前任大吳,先母雖是外族人,卻是鳥族的王族,我乃王血嫡出,比吳熬更有資格接掌大吳,諸位對我的說法可有異議?”
吳中元雖然在問,卻沒準備有人敢接他的話,言罷,等了片刻又說道,“按照輩分,吳熬是我的叔叔,不可否認,此人接掌大吳之后的確有心強大熊族,也曾為之付出了努力,但效果如何諸位有目共睹,再者,此人缺乏容人之量,少了君王德操,由他統領熊族,的確不是熊族之幸。”
吳中元說到此處略作停頓,轉而繼續說道,“吳熬與神族的關系,以及他之前都做過什么,我自會查實。諸位此前奉命行事,不管做過什么都非本人意愿,正如我先前所說,只要諸位日后盡忠職守,此前種種既往不咎。”
實際上接下來該說什么吳中元早就想好了,之所以停頓是為了讓眾人能夠仔細體會他所說的話。
停頓了十幾秒之后,吳中元又道,“君月太玄所行之事不但是正義之舉,明智之舉,亦是無奈之舉,一旦與牛族開戰,諸位應該知道會有什么后果,就咱們這點家底兒,打得過人家嗎?”
在此之前吳中元的語氣一直是比較嚴厲的,這句話稍顯隨意,眾人心頭略輕,多有點頭附和者。
吳中元又道,“日后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詆毀和污蔑君月太玄,君月太玄是熊族的功臣,為了熊族的安危不惜背負罵名,請問在座的諸位誰能做到這一點?”
吳中元說到此處,吳君月想要開口接話,吳中元抬手阻止,繼續說道,“先前牛族考慮到我與姜南的關系,不愿殺傷熊族兵士,故此號令大軍停止推進,只派出各階勇士出戰,吳熬卻全然不顧體面和規矩,竟然下令大軍放箭,這是什么行徑?唯恐熊族兵士能夠幸免遇難?君月太玄也是等到最后一刻才行出萬難之事,諸位可以試想一下,若是君月太玄不予阻止,后果是什么?在場的諸位現在還有幾個是活著的?”
“故此,日后我不希望聽到任何詆毀和污蔑君月太玄的流言蜚語,有誰膽敢污蔑詆毀,除姓驅逐。所屬城主不加約束,同罪連坐。”吳中元正色說道。
領導講話,下屬是不能隨便插嘴的,吳中元又說道,“我剛才說過,諸位此前所行之事皆是奉命行事,此前種種,既往不咎,任何人不得排擠和嘲諷此前效忠于吳熬的同僚,他們效忠的不是吳熬,而是大吳。諸位一定要冰釋前嫌,同力協契,不得背后非議,更不可打擊排擠,內訌爭斗,若有違反,一律從重議罰。”
吳中元言罷,無人接話,吳中元加重語氣,“我說的話,諸位記住沒有?”
眾人聞言盡皆起身,躬身回應,“大吳諭示,定當謹記于心”
吳中元抬手示意眾人歸座,轉而又道,“在場的諸位都做過什么,我也都知道一些,不管是對本族,還是對外族,亦或是對中土之外的部落,我便是不全知道,也知道個大概,雖然先前我已經表態既往不咎,但諸位可能信不過我,現在我給諸位一個機會,若是有人信不過我,可以請求離開熊族,我不會阻攔,家眷細軟可一并帶走。日后與熊族毫無瓜葛,既非敵人,也非朋友。”
吳中元言罷,眾人面面相覷。
等了片刻不見有人接話,吳中元又說道,“既然諸位不愿離去,就是信得過我,既然信得過我,我希望諸位日后能夠精誠團結,恪盡職守,若是有誰陰奉陽違,里通外敵,那便不要怪我辣手無情,株連滅門!”
吳中元這一番話說的眾人心驚肉跳,遍體生寒,且不管吳中元是不是真的這么狠毒,他既然在公眾場合說出了這番話,日后如果有誰觸犯,他一定會株連滅門,不然不得服眾。
吳中元的視線自眾人臉上逐一掃過,目光所及,眾人盡皆低頭,正所謂治亂世用重典,熊族目前的情況不適合廣施仁政。
待得逐一看過眾人,吳中元往后靠上了椅背,“正事兒暫時說到這兒,接下來與諸位說幾句閑話,諸位想必也看到了,我此番過來并非有備而來,我原本是想往北去的,此前吳勤派出人馬前去接應飲馬河的黑寡婦等人,我想去看看他們走到哪兒了,自西面經過的時候發現遍地墳塋,這才知道戰事比我想象的要慘烈,于是便過來查探一下情況,諸位不要懷疑此事是我和黃生黛娘設下的圈套,我如果真想殺吳熬,隨時可以取他性命,沒必要多此一舉。此前我曾經跟吳熬打過,以居山修為就能跟他打成平手,若是晉身太玄,再執陰陽寶劍,他哪里是我的對手?”
吳中元言罷,隨口問道,“諸位如果有什么疑問,也可以提出來。”
他之前的一番話恩威并施,說的眾人既感動又害怕,誰還敢質疑他。
除了感動和害怕,眾人對他也多有欽佩,不管什么東西都是雙向的,他在觀察眾人的同時,眾人其實也在觀察他,他之前的一席話沒有一句是廢話,邏輯非常清楚,首先強調了自己的身份,讓眾人知道他擁有的王族血脈比吳熬更純粹。緊接著為吳君月先前弒殺吳熬的舉動定了性,正了名。然后給吳熬的一干死黨鋪設了下臺的臺階,讓他們還有臉面留在熊族。最后就是嚴厲的警告,別以為熊族少了這些人就過不下去了,少了誰都一樣,既然不走,就得安守本分,膽敢反叛就會被株連滅門。
別人想表達這么多意思,怕是得說上一整天,而吳中元只用了不到一刻鐘就進行了精準的闡述,這說明他的思維非常清晰,誰也別想糊弄他。
“好了,諸位先留在這里,我去見見姜正,稍后回來與諸位逐一敘話,”吳中元離座站起,往門外走去,“咱們的家事,沒必要讓外人參與,我去跟他說幾句,早些打發他去。”
走到門口,突然止步回頭,“君月太玄,你派人去趟大澤,把吳勤洞淵叫過來與諸位敘敘舊。”
吳君月起身應是,然后將差事轉交給了吳季,吳季跟吳勤的私交最好,由他去最合適。此外,她先前自馬族得來的龍駒就在城中,由吳季乘一匹牽一匹去接吳勤。
剛想出門,吳中元又想起一事,再度回頭,“蘭青洞淵,你與吳荻相熟,煩勞你去一趟九牧,將她接來此處。”
蘭青巫師起身接令。
吳中元自身后箭囊拔出一支箭矢,隨手反擲,“帶了信物過去,免生誤會。”
蘭青巫師接住箭矢,再度應是。
吳中元離開晨議廳,步行前往西門,城中眾人見之,再度跪倒行禮,此番吳中元有所回應,頻頻擺手,只道免禮。
城墻內部有供士兵休息的場所,牛族眾人就在那里暫歇,吳中元去到的時候茶水剛剛送上來,牛族眾人還沒來得及喝。
吳中元沖牛族眾人抬了抬手,齊全禮數,然后與姜正和姜南往僻靜處說話。
姜正得到了白龍丹,心情好的要死,牛族雖然擅長歧黃之術,尋常士兵怕是抵御不住黛娘的瘴氣,而他本人也肯定不是黃生的對手,今天這事兒如果不是吳中元到場,牛族就要倒大霉了。
道謝的話說完,緊接著就是恭喜的話,但令吳中元沒想到的是這老東西竟然絕口不提婚嫁一事,這不太符合姜正投機倒把的性格。
不過轉念一想,恍然大悟,不提婚嫁一事才符合姜正的性格,而今他與姜南的關系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姜正把姜南留在牛族,不但可以多一位太玄高手,還變相的將鸞鳳劍留在了牛族。
便是知道姜正打的是什么算盤,他也沒有吝嗇給予,姜南是淡藍洞玄修為,需要服用五階蓮子才能晉身太玄,不但與了蓮子,還將化柿抓出一把塞給姜南,并說明了作用及食用方法。
姜南留下了化柿,將蓮子遞了回來,“賜與他人吧,送給我有厚此薄彼之嫌,怕是會遭人非議。”
“靈物是我尋來的,我想給誰就給誰,誰敢非議。”吳中元笑道。
姜南知道吳中元的脾氣,也就不再推辭,將蓮子納入懷中。
“哎哎哎,別留,直接吃掉,此物得來不易,萬不能遺失了。”吳中元急忙阻止。
姜南拗不過他,只能捏碎外殼,當面吞服。
“好了,你們早些回去吧,節日之前我可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