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既定的行程安排,吳中元接下來應該去東海,但離開九牧之后他沒有往東去,而是原路回返,回了南荒,他不放心祝千衛,確切的說是不放心那幾萬斤鹽,得殺個回馬槍,再看看隗城的情況。
由于不趕時間,此番南下便沒有召馭青龍甲,而是施展身法,與三爺同行南下。
這次也沒走之前的老路,而是自九牧直接向南穿越原始叢林,這里距朱雀把守的南關有數百里,自這里往南走,會經過之前不曾去到的一些地方,也能對南荒多些了解。
吳中元提氣飛掠,三爺就自他耳邊聒噪,嫌他往復奔走,害它受累。又怪他吝嗇摳門,差它做事卻不給它飯食。
吳中元只道并未差遣三爺做事,三爺反駁帶它過來認門兒也算。
吳中元說它賴皮,胡攪蠻纏,三爺就罵吳中元卑鄙無恥,設計害它,叫嚷著讓吳中元撤了法術,還它自由。
降服三爺是吳中元第三次施展七竅靈通,此前兩次從未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也不曾想到已經降服的扈從會對他的驅使和控馭如此排斥,不過轉念一想也就了然了,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并不是因為七竅靈通有什么瑕疵,而是他不想將三爺變成惟命是從的傀儡,完整的保留了三爺的神識,雖然三爺對他非常忠誠,但三爺的自主意識對他卻是充滿敵意的。
想改變這種情況也并不困難,只需要送出意念,將三爺對他的敵意變成友善就可以,主人是可以控制扈從情緒的,就如同程序員可以改寫系統命令。
意念送出,三爺仍在聒噪,敵意倒是沒了,卻變成了一肚子的牢騷,嘮叨著吳中元不關心它,對它不好,只道信鳥兒飛到地頭兒還能得把谷米吃,而它飛了數千里累的要命,最后還得自己找吃的。
吳中元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它閑扯,凡事都有利弊兩面,完整保留三爺的神識也是如此,好處是能閑聊解悶兒,壞處就是得忍受它的這張臭嘴。
中午時分,前方出現一條河流,幾條青色的水蟒趴在沙灘上曬太陽,也不知是氣候的原因還是環境的關系,這時候的動物體形普遍比它們活到現代的后代要大,幾丈長的蟒蛇不能說隨處可見,卻也不時能夠見到。
這里已經是南方了,但氣溫仍然很低,那幾條水蟒一直趴在沙灘上,也不移動。吳中元藝高人膽大,落到沙灘上進行近距離觀察,看頭顱,看形體,看鱗片和花紋。
就在吳中元聚精會神進行觀察的時候,三爺突然自一旁發聲尖叫,“啊!”
吳中元哪能想到它會突然大叫,下意識的打了個激靈,唯恐驚動水蟒,急忙抽身后退。
“哈哈,膽小鬼,膽小鬼,獠兒是個膽小鬼。”三爺拍打著翅膀得意大笑。
“你給我滾。”吳中元氣惱,拿石頭扔它。
三爺搞了出兒惡作劇,嚇到了吳中元,心理平衡了,叫嚷南飛,“走嘍,走嘍,再拘我回來你就是獠兒。”
吳中元深深呼吸平息心情,轉頭再看沙灘,那幾條水蟒已經受驚游進河里了。
罵跑了三爺,吳中元也無心提氣飛掠了,剛想召馭青龍甲,一瞥之下突然發現河流上游的山谷里隱約有煙氣飄出,由于是中午時分,光線明亮,煙氣便不怎么顯眼。
由于之前經過的那片區域并無村落,見到煙氣吳中元便有些意外,短暫的觀望之后提氣拔高,去往上游。
煙氣出現的地方位于上游二十里外,是一處土著村落,山谷里有百十間石頭房屋,兩側石壁的下方還挖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山洞,這時候村落里的男女老少正聚集在空曠區域吃飯,目測人數約有四五百人,算是一個中等大小的村落。
在空曠區域有幾口大鍋,眾人就圍坐在大鍋周圍,鍋里煮的好像是某種動物的肉,根據房屋的布局來看,這個村落算是開化程度比較高的,不過開化程度高不代表日子好過,這時候連中土三族的溫飽問題都沒有徹底解決,更何況這些窮鄉僻壤的村落。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等級,這處村落也不例外,在正北靠近山壁的地方有個類似于磨盤的圓形石臺,石臺周圍圍坐了一圈兒人,這些人在村落里的地位應該比較高,多是些上了年紀的人,也有幾個壯年男子。
簡單掃了石臺一眼之后,吳中元將視線移向了別處,他的職業病已經病入膏肓了,總喜歡尋根究底,他想要通過對村落更加細致的觀察判斷出這些人平日里以什么為生。
移走視線之后,吳中元才反應過來,剛才石臺周圍好像有個人很是眼熟。
急忙移回視線,定睛再看,這一看不要緊,直接傻眼了,坐在正北主位上的人他真的認識,不止是簡單的認識,簡直是認識的不能再認識了,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只當自己花了眼,搖了搖頭,仔細再看,沒錯,不管是身形五官還是衣著穿戴都跟他一模一樣。
經歷了太多事情,此時已經很少有什么事情能令吳中元震驚錯愕了,但眼前的 景象卻直接把他搞懵了,待得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時空悖論,他曾自不同的時空多次往返,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如果真的出現了這種情況,那就荒謬了,哪個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短暫的錯愕之后,吳中元逐漸回過神來,不對,不應該是時空出了問題,如果是,石桌旁的那個自己不應該跟自己一樣的穿戴。
只要不是時空出現了扭曲錯亂,其他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穩住心神,定睛再看,很快發現了端倪。
他現在已經晉身紫氣,便是石桌前的那個自己不曾使用靈氣,他也能看出對方的靈氣修為,那人只有三洞藍氣,且氣息之中混雜黑氣,這是異類化人的特征。
搞了半天是異類幻化,虛驚一場,嚇個半死。
他此時位于山谷下游,距山谷較遠,穩住心神之后便繞行山林,到得山谷北側,自這里不但可以俯視山谷里的情況,還可以聽到下方眾人的交談。
那個化作他模樣的妖人本體是什么目前還不得而知,說話的聲音與他差異不大,只是有些沙啞,山谷里的眾人好像有什么事情求它幫忙,那妖人吞吞吐吐,說些別的,并不應承。
吳中元有把握一箭將這妖人射死,但他并沒有急于動手,動手之前他得搞清楚這個妖人為什么要變作他的樣子,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在他到來之前,眾人已經交談了一段時間,具體的事情好像已經說完了,這時候村落里的眾人正在懇求它出手相助。但不管眾人怎么懇求,那妖人并不答應,只道此事關系重大,它需要三思而行。又道自己力有不逮,愛莫能助。
吳中元聽的清楚,看的明白,這妖人當是在勒索什么好處,如果真心想要拒絕,絕不會是這種態度和語氣。
再聽片刻,果不其然,這個妖人索要的想必是具體的某個東西,而不是尋常的酬謝之物,因為眾人提出了幾種酬謝的方式,它都沒有接受。
這處村落應該是個獨立的小部落,族內也有練氣之人,圍坐在石臺周圍的人大部分都有靈氣修為,為首的老者乃深藍大洞,其下首的二人亦是藍氣修為,這個妖人應該知道這個村落有它想要的東西,只是忌憚族內的練氣之人,所以才不敢明搶。
可能也知道自己在玩火,唯恐露出馬腳,那妖人一直在努力模仿他的語氣和動作,連端酒杯拿筷子的姿勢都在模仿他。
如果這家伙不是裝的這么像,吳中元一時之間還想不起此人的來歷,正因為它模仿了他吃飯的動作,他才有了懷疑對象,這個妖人之前應該在山羊谷見過他,并對他進行了近距離的觀察。
還有就是此人所幻化的衣物,那也是他上次前去山羊谷的穿戴,此前他一直穿的是夏裝,只是上次去山羊谷才換了冬衣。
不久之前他曾在山羊谷待了半個多月,期間曾多次往酒肆吃飯,雖然山羊谷里多有異類,但三洞藍氣修為的異類他只見過兩個,一個是個老嫗,一個是個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此人應該就是那中年男子幻化,其本體想必是只黃鼠狼一類的動物。
“大人,我們不需您與他交手,只要您與我們同去,說句公道話就好。”老年男子說道。
“是啊,大人,您乃三族黃帝,只要您替我們說句話,我們便感激不盡了。”有人附和。
妖人佯裝凝重,緩緩搖頭,“那冬云居乃南荒三霸之一,驕橫狂妄,而我平時少來南荒,他怕是不會賣我面子,一言不合,免不得動手。”
聽到這里,吳中元隱約猜到眾人求這妖人做什么了,南荒有三位太玄高手,天蠶谷主柳金娥,煙云山主萬山紅,太平寨主冬云居,早些時候他曾聽老瞎子講說過這三人,太平寨就是個賊窩,冬云居就是個土匪頭子,這家伙有七十多了,卻人老心不老,夜夜做新郎,不消問,肯定是搶了這家閨女了。
見妖人推辭,眾人又求,那妖人與眾人說話之際不時抬頭看天,貌似在判斷時辰。
可能是自忖達不到自己的目的,也可能是以退為進,那妖人站立起身,先沖眾人表達自己的歉意,然后拱手告辭。
眾人急切挽留,但妖人堅持要走。
那老者急了,拉著妖人進了身后的山洞,片刻過后重新出現,妖人手里多了一個小包裹。
“大人且去準備,酉時我等于太平寨外相候。”老者說道。
妖人面色凝重,緩緩點頭,“今晚之事必難善了,事后他們怕是會尋釁報復,你們當早做準備。”
“多謝大人提醒。”老者憂慮點頭。
見老者皺眉,妖人將手里的小包袱扔給了老者,“鋤強扶弱乃份內之事,這東西你們還是收回去吧。”
老者哪里肯收,好說歹說,又塞給了妖人,然后簇擁著送它出谷。
到得無人處,那妖人立刻施出身法,逃遁西南。
吳中元繞過山谷,疾行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