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揣著疑惑走向人群,趴在臺上的那個女孩兒身上穿的衣服與阿洛和他分別時所穿的衣服不太一樣,不過他已經好長時間沒見過阿洛了,這么長時間阿洛的衣著有變化也很正常。
隨著距離的臨近,他注意到女孩的左手握著一支空刀鞘,當日與阿洛分別的時候他曾經送了把短刀給阿洛,這個刀鞘就屬于那把短刀。
木臺四周圍滿了叫行的人,吳中元并沒有藏頭露尾,直接走進了人群。
察覺到他的闖入,近處眾人紛紛沖他投來不滿的眼神,吳中元有感,挑眉冷視左右。
眾人見狀紛紛移走視線看向別處,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此言不虛,吳中元森冷的眼神說明他不懼挑釁,而且已經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黎別止步于人群之外,并沒有跟著吳中元走近人群,倒不是她膽怯畏戰,而是她知道吳中元的實力,雖然那身穿黑衣的美貌婦人乃太玄修為,但真的打將起來,此人絕不是吳中元的對手。
黑寡婦坐在木臺上,居高臨下,很快發現了吳中元的到來,她并不認識吳中元,但吳中元的表情神態,包括行走時的步伐,都說明他的到來是帶著濃重敵意的。
吳中元走到木臺前,抬頭看了黑寡婦一眼,轉而歪頭看向趴在臺上的女子,真是阿洛,快一年沒見到阿洛了,阿洛長高了,也更瘦了。
在他歪頭端詳之際,阿洛醒了,她的頭部先前可能遭受過黑寡婦的重擊,睜眼的同時臉上有痛苦的神情閃過,眼睛睜的也很是緩慢。
吳中元所處的位置正對著阿洛,阿洛睜開眼睛之后最先看到了他,但阿洛并沒有表現出喜悅,而是重新閉上眼睛,艱難的搖了搖頭,當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實的。
臺上除了黑寡婦,還有負責拍賣的幾個武人,見阿洛動了,其中一人武人面露兇狠,邁步向她走了過去。
但是不等他走近,黑寡婦就發聲阻止,“嗯”
那武人聞聲回頭,黑寡婦表情凝重,沖其搖了搖頭。
阿洛再次睜眼之后看到的是吳中元的笑臉,吳中元正站在臺下,歪著頭沖她微笑。
“大人?”阿洛撐臂起身,左手撫頭,環顧四周,最后視線又移回到了吳中元身上,“大人,真的是你。”
吳中元點頭之后出言笑問,“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害得我在中土一通好找。”
阿洛尚未答話,先前被黑寡婦喝住的那個武人自一旁高聲叱問,“哪來的……”
不等他說完,黑寡婦便抬手制止他繼續說話,黑寡婦抬手的時候也并未看他,而是一直看著吳中元。
那武人不明所以,只當吳中元年輕瀟灑,黑寡婦起了心思,既怒又醋,“城主,這小子不懂規……”
“他如果真的不懂規矩,你已經是個死人了。”黑寡婦不滿的瞅了那武人一眼,言罷,移走視線,換了副輕松笑臉,“這位小兄弟,你認得這位小姑娘?”
黑寡婦此言一出,吳中元瞬時高看了它一眼,這家伙是個明眼人,他出現之后并未顯露修為,黑寡婦卻能看出他不是易于之輩,看來這只母蝎子能在西北當土皇帝,靠的并不全是靈氣修為。
聰明人總是不惹人討厭的,見黑寡婦待之以禮,吳中元便沒有給它難堪,笑著沖黑寡婦抬了抬手,然后指著阿洛說道,“她是我的朋友,我能不能帶走她?”
“雖然此人試圖縱火,但小兄弟既然開口,我就給你個面子,”黑寡婦先應允,后發問,“請問小兄弟尊姓大名?”
黑寡婦對人如此禮敬可不是它一貫的行事風格,眾人心中疑惑,都將視線投到了他的身上。
“城主既然賣面子給我,總不會沒有原因,”吳中元笑道,“城主主掌一方,見多識廣,不妨猜上一猜,若是猜對了,我就承認,若是猜不對,日后也總有再見之日。”
“這可不好猜呀,”黑寡婦也笑,“我若是猜中了,可有獎賞?”
吳中元早就在老瞎子口中得知黑寡婦是個浪蕩形骸的人物,聽它這般說也不感覺意外,“城主想要什么獎賞?”
“總是你能給的。”黑寡婦笑道。
吳中元沖阿洛招了招手,示意她自木臺上下來,然后沖黑寡婦說道,“說來聽聽。”
“此處人多眼雜,不便密議,”黑寡婦站起身來,“走,往我府上一聚,細細談過。”
黑寡婦此言一出,周圍噓聲一片,還有哄笑打趣的,黑寡婦亦不生氣,抬手環指,笑罵斥責。
“大人,能不能把阿炳也帶走?”阿洛低聲說道。
吳中元抬手指了指站在木臺北面的那個小男孩,木臺由八根柱子支撐,那小男孩就被拴在北面的一根木柱上,由于年紀很小,個子尚矮,只有腦袋高過木臺,稚氣未脫,兩只眼睛顏色與常人不同,有些像青光眼,眼神之中雖有忐忑期盼卻不見恐懼慌張。
阿洛點了點頭,示意吳中元指的那個男孩就是她所說的阿炳。
“城主,此人我也要帶走。”吳中元指著阿炳沖黑寡婦說道。
黑寡婦歪頭看了阿炳一眼,回過頭沖吳中元笑道,“我與小兄弟一見如故,但有所求,無有不準。”
此言一出,臺下又是噓聲一片。
吳中元沖阿洛做了個手勢,阿洛擠過去,解開阿炳,將他牽了過來。
阿炳雖然年紀小,卻懂得禮數,沖吳中元鄭重道謝,眼下也不便詢問阿炳的來歷,吳中元只是沖其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出得人群,招呼黎別,隨著黑寡婦往北走去。
吳中元和黑寡婦走在一起,黎別和阿洛等人跟在后面,到得此時他已經能夠確定黑寡婦對他沒有非分之想,因為黑寡婦在見到黎別之后,微笑著沖她拱了拱手,眼神之中并無半分醋意和敵意。
“城主有話不妨直說,我們還要往別處去。”吳中元說道。
“大人真是個爽快人。”黑寡婦笑道。
黑寡婦此言一出,吳中元立刻知道黑寡婦很可能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而黑寡婦判斷的依據有很大一部分是此前阿洛曾經喊他大人,黑寡婦肯定是聽到了阿洛對他的稱呼,大人這個稱呼只見于中土三族,而且只有勇士和貴族才能被稱之為大人。
“城主有何要求?”吳中元問道。
“這里不是議事之地,”黑寡婦抬手北指,“我那里有上好的西土果酒,我們邊喝邊說。”
見吳中元皺眉,黑寡婦又補充了一句,“可否?”
吳中元點了點頭,他確信黑寡婦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然絕不會輕易放了阿洛和阿炳,黑寡婦的這種作法很可能是有所訴求。
黑寡婦的住處是飲馬河最大的房舍,分前院兒和后院兒,黑寡婦將眾人引到了前院兒的議事廳,并沒有與吳中元單獨接觸。
黑寡婦將主位讓給吳中元,吳中元沒坐,坐了客位,至此他更確信黑寡婦有事相求。
見黑寡婦招呼下人去酒窖搬酒,吳中元擺手阻止了,“不用麻煩了,城主有話直說,我有要事在身,不便飲酒。”
黑寡婦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支吾了許久,吳中元終于知道了它的意圖,黑寡婦想舉城搬遷到中土地界。
吳中元沒有立刻應允,而是詢問緣由,實際上他知道黑寡婦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要么是聽到了什么風聲,要么是看到了什么異像,畢竟這里離玄武鎮守的北關并不遠。
吳中元問,黑寡婦只能說,黑寡婦的回答與他的猜測大致相仿,他們的確發現北關玄武有支撐不住的跡象,此外,近期北疆很多小部落都在計劃往南遷移,南遷的這些部落是中土三族的附屬部落,原本就臣服于三族,故此三族才會接納他們,而飲馬河屬于三不管地帶,又是龍蛇混雜之地,三族肯定不會接納他們。
聽罷黑寡婦的講說,吳中元隨口問道,“城主曾向三族提出過類似要求?”
黑寡婦連連搖頭,“不曾,鳥族雖然仁義博容,離我們卻遠。而此前我們又曾因沙堡和疾風谷一事與熊族結仇,自不會前去自討沒趣。”
“你怎么不嘗試遷入牛族?”吳中元笑問,黑寡婦此前沖黎別行禮,說明她已經猜到黎別是誰,故此才會當著她的面夸獎鳥族,實則黎泰并不是個博容的人,鳥族從上到下都是很排外的。
像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消息都是最靈通的,黑寡婦當是知道他和姜南的關系,支支吾吾的不敢言明,但吳中元能聽出它的意思,姜正是個出了名的老狐貍,唯利是圖,黑寡婦自飲馬河經營這么多年,家私頗豐,它擔心搬去牛族之后會被姜正吃大戶。
吳中元沒有因為黑寡婦有作風問題就排斥它,畢竟它的作風問題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礎上的,它從未強迫過誰,至于那些事后被她殺掉的男人,也是自不量力的家伙,死有余辜。
既然黑寡婦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吳中元也沒有因為對方主動而趁機勒索,痛快的答應了下來,用現在的話說飲馬河屬于商貿城市,對于商貿黑寡婦有它自己的一套,黑寡婦若是去了,等同引進了外資,不管對誰都是有好處的。
但答應歸答應,吳中元卻沒有劃定區域,而黑寡婦也沒提出要求,而是擬定了一份禮單,請吳中元過目,“但求五十里山林落足棲身。”
吳中元看罷禮單,心頭大動,對方大方,他也不能小氣,“我與你一座現成的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