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姐兒？”
王氏等人一怔，誰都沒發現程曦是何時來的。
“誰？”程曦盯著王氏手中帖子問道。
王氏竟讓她問得一時沒反應過來。
“您方才說，”程曦忽然大步急急走過去，“明日……誰要來？”
王氏明白了，卻對程曦這般緊張的模樣感到有些詫異。
“承恩侯世子。”王氏如實相告，將手中帖子遞給她，“他今日派人送了帖子來，明日會上門問名。”
程曦只覺得腦中有些亂。
她本以為容潛會以家中長輩無人可請為由，將問名納吉等行程拖上一陣，這般自己也有時間好準備——總不能賜婚圣旨一下，她便立即得了“惡疾”罷？
可是他為何這么快便走上了議程？還親自上門來？
程曦打開手中帖，燙金壓花大紅底上筆鋒遒勁幾行墨，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字跡。
是他親手寫的。
難道……蘇皇后同他施壓？還是承恩侯府出了什么狀況？又或是昭和帝那邊派人下了什么旨意？
程曦腦中閃過好幾種猜測，均將容潛這番舉動往權宜之計上去猜。
她不信容潛當真要成婚。
“曦姐兒。”王氏忽然開口。
程曦回過神，王氏伸手拉她過去身邊坐下，面上神色極為認真。
“你要知道，不論那承恩侯世子是否良配，這樁婚事你是否滿意，那都是圣上親口御賜的。”王氏定定看著程曦，“誰也無法改變。”
程曦一愣。
孟氏看了王氏一眼——大嫂方才分明諸多不滿，在曦姐兒面前倒是分毫不露了。
“母親，我沒有……”程曦低下頭，心里亂糟糟的，只得輕聲敷衍道。
王氏自然不信。
可是不管王氏自己有多少不滿，卻不能讓程曦感受到這點，更不能讓程曦還未成婚先就生出怨懟來。
“承恩侯府的情況有些復雜，承恩侯世子一時請不到長輩來問名，也是可以理解的。”王氏拉著程曦的手，細細解釋道，“莫要覺得他輕慢了你，依我看，這種情況下他愿意自己上門來，可見也是抱了誠意的。”
這是替容潛在程曦面前說好話呢！
孟氏覺得自己先前當真是瞎擔心了半日——既然圣旨以下，按王氏的性子自然是想方設法將事往好的方向引。
程曦卻覺得無比難過。
若是他們當真能成婚該多好……母親必然會對容潛極好。
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我知道。”程曦忙低下頭，不覺攥緊手中帖子，“他想必……不容易。”
王氏見狀，既欣慰程曦的體諒，又心疼她的懂事。
孟氏卻覺得有些怪異。
——曦姐兒那日分明對承恩侯世子言辭間諸多偏頗相幫，怎得今日看上去竟好像當真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但她對王氏這番言語倒也品出些味兒來。
“聽說承恩侯世子文武雙才，品貌出眾，與承恩侯府的人全然不同。”孟氏跟著夸贊道，“端看皇后娘娘寧可舍了一母同胞的兄弟，而選擇承恩侯世子……可見當真是個不錯的。”
王氏很感激孟氏的出言相幫。
“說起來，上回祭天出巡后你父親也曾褒獎過他，說是個難得不錯的。”
王氏生怕程曦心中還有疙瘩，便將程原恩也搬了出來。
程曦哪會不知容潛有多好。
她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又想起程欽的交代，只得將頭埋進王氏肩窩里。
“母親，他很好。”她用無比認真的語氣道，“能得此緣，我很高興。”
王氏與孟氏卻一點都沒聽出高興的味道來。
她們相視一眼均有些無奈，暗忖程曦到底還是不樂意的。
到了傍晚程原恩回來，王氏將此事說了。
“……好在只是問名，明日你若不便回來，就由我見他也無妨。”她嘆了口氣，“這御賜之婚，圣上為媒，納彩一禮省了便省了罷。”
總不能讓容潛將昭和帝請來做媒人上門罷。
程原恩點點頭，捻著胡須思忖片刻，道：
“明日你留他過午，待我下朝后回來一趟。”
這是打算專程來見容潛。
王氏有些意外，覺得程原恩對容潛倒是挺看重的。但轉念一想，這到底是程曦未來的夫婿，也不怪程原恩這般在意。
“正明，”王氏忽然道，“我記得你曾同承恩侯世子打過交道。”
程原恩點頭，不知王氏何以突然問起。
“若撇去皇上的心思，也不管皇后與梁王的關系，”王氏看著他，認真問道，“單純看人，你覺得他同曦姐兒可是良配？”
程原恩一怔，發現王氏眼中不可查覺的露出一絲擔憂。
“阿荃？”
“我知此事無可回寰，”王氏道，看著遠處怔怔出神，“只是終究……擔心曦姐兒。”
那可是她放在心尖上寶貝了十五年的女兒！
程原恩豈會不懂妻子心情。
他握了握王氏的手，斟酌了一下說辭。
“倘若，那孩子是個尋常世家子弟……到是個不錯的人選。”
王氏明顯松了口氣。
也就是說拋開容潛身后的政事關系，程原恩至今仍對他評價頗高。
她相信丈夫的眼光。
“阿荃，”程原恩忽然道，“如今這個情況，有些事咱們需得重新考慮了。”
至少程曦肯定沒法回鄂州，而程原恩那些打算只怕也無法按原計劃進行。
昭和帝的目的是要讓程原恩打上梁王的烙印，那么他想要進退可守暗中扶持也是不可能的——不論怎樣，程原恩是徹底與陳考、萬蔚站在了對立面。
王氏點點頭，回以一笑：
“你盡管去做，不論怎樣咱們一家都陪著，”她頓了頓，“……沒什么可怕的。”
昭和帝既然不給退路，那他們便放手一拼又何妨。
程原恩心下感激，手緊了緊卻什么也沒說。
袁媽媽忽然在屋外道：
“老爺，夫人，侯爺那邊來傳話，說是晚上擺了飯，請你們過去。”
程原恩與王氏相視一眼，暗忖應當與程曦的婚事有關。
他們略略收拾一番后去了樟鶴園。
程欽與葉氏已然在了，程曦坐在葉氏身邊被拉著說話，堂下兩旁坐著程原培、甄氏與孟氏，未見其余晚輩。
程原恩與王氏忙上前請安。
“節懋呢？”程欽垂目喝著茶，問道。
程原恩一怔，沒想到程欽還要程時也在場。
“……許是今日衙門有事。”
守在外頭的管事見狀忙讓人去將程時找回來。
程欽便道：
“擺飯罷。”
下人們忙將堂中桌上飯菜布好，眾人依次落座安靜用飯，席間只聞箸筷與碗碟碰撞聲。
一頓飯的功夫，程曦幾次悄悄拿眼打量程欽，奈何程欽連個眼風也不給她。
她只能老老實實收回目光，低頭小口小口喝著碗中羹湯。
祖父今日定然見到了容潛，卻不知他們說了什么？容潛忽然派人送帖要上門來，或許會不會同祖父有關？
程曦胡亂猜測著。
堂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程時大步凜凜出現。
“祖父。”
程曦抬頭看去，嘴里的湯差點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