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廿八,宜出行、合婚、安床、開光,忌掘井、破土,五行澗下水。
念心一早從箱籠中翻出一摞幾套衣衫,綃紗綾羅都有,鋪放在暖閣羅漢床上挑選半日,道:
“小姐,您說是穿鮫綃紗的還是金絲羅的?今日要帶什么發飾?若是配那套絞絲南珠的話還是這身鮫綃紗更合襯一些,顯得華貴!”
程曦洗漱完自里間走出,瞥見羅漢床上薄如蟬翼、花里胡哨的幾套衣衫腦袋就發漲,瞪著念心:
“今日去出游,穿這些做什么?”
她還打算去湖堤圍田瞧瞧呢。
程曦吩咐錦心將那套由胡服樣式改成的圓領窄袖及踝長裙尋出來,腰間束了郭洛帶,底下沒有搭襦裙而是配了條收腳綢褲加羊皮小軟靴,坐在鏡臺前讓念心梳個干凈爽利的發髻。
念心一面梳頭一面念叨:
“小姐,您該好好打扮一番,省得屆時那些個沒眼力的又瞧不出云泥,白白讓她們自得!”
錦心將賞月宴上發生的事悉數告訴了念心,念心轉身就去將幾家情況打聽了個七七八八。
袁莘的父親袁文山家門一般,進士及第后娶的原配是太原王家六老爺那房三太太張氏的堂妹,袁莘的生母死得早,這些年袁文山卻一直讓袁莘與王家保持著來往。
朱樂君則是荊門知州朱放的小女兒,朱樂君的母親姚氏有個兄長,任吏部文選司郎中,是林涪門下學生。朱放祖家鄂州,姚氏與朱樂君并沒有隨丈夫去荊門赴任,平日朱樂君母女仗著舅兄的勢頭在鄂州官眷里很是風光,袁夫人與袁莘也頗讓著她們。
而丁培蘭的父親是同進士出身,原本這同知的位子怎么也輪不到他,只是這幾年朝中勢力幾番爭斗,地方官員甚至出現今日赴任明日下獄這種奇觀,人員幾番更替后讓他得了機緣補了同知的缺。
念心便恨恨罵了幾日“沒眼力界的鄉下人”。
程曦見念心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睨了她一眼笑道:
“出息,你也會去同她們一般見識!”
這些女孩能把官品等級分清楚就不錯了,充其量不過知道誰家比誰家品階高,誰家是京官。
朱樂君那個舅舅,放在地方文官上來看尚算有些分量,扎到京官堆里就連上殿的資格都沒有——皇墻上掉塊磚下來都能砸到一個五品官。
程曦才不會吃飽了撐得去與她們較勁。
念心尚且有些不甘,念道:
“可您這一身也太素了,瞧著還不如我與錦心鮮麗!”
程曦聽了拿眼去打量她倆,見錦心一身櫻粉細綢繡并蒂金絲,念心穿了鵝黃繡櫻草纏枝紋綢裙,兩人頭上簪嵌寶銀釵,耳上帶了東珠耳鐺與赤金耳珠——明麗端方、膚白皮嫩的,瞧著像小戶人家的小姐。
程曦便搖頭晃腦的笑:
“嘖嘖,我這兩個俏丫頭,帶出去當真長臉!”
她帶上錦心、念心和秦肖,由程定駕車去了梁子湖。
八月底的天還有些熱,湖口樹蔭垂柳、微風習習,倒也覺得涼爽。
程曦到湖邊渡口時,岸邊已經停了好幾駕馬車。她利索的跳下車,旁邊剛巧抬來一架平頂皂幔雙人小轎,轎旁跟著個青衣素綢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見了程曦,忙見禮喚道:
“程小姐!”
轎中人立即讓轎夫停下,撩了簾子鉆出轎子來,是馮三小姐。
馮家是商賈,不得越制配乘馬車,只是用牛車前來卻未免太煞風景,故而馮三小姐乘了小轎。
她盈盈上前與程曦見禮,繼而陪著程曦一道向渡口走去。
程曦便提了她讓人送來的琉璃珠子:
“……挺好看的,你有心了。”
馮三小姐忙驚喜道自家還有相配的琉璃項串與耳珠,她改日便讓人送來。
程曦笑道:
“不用,我平日不愛穿戴這些,送來白放著,倒還要費心思去收。”
馮三小姐眼頭通透,自然瞧得出程曦是真拒絕還是假客套。
她也不再多言,想照著尋常交際的套路夸贊一番衣衫首飾與程曦套近乎,卻對程曦這一身打扮尋思了半日,硬生生憋出一句:
“……頗為新穎呢!”
程曦覺得這馮三小姐倒也有趣,心情不錯地與她閑話一路。
二人走近渡口,見岸上圍站著一些仆婦下人,臨岸靠著一艘五丈來長、三丈來高的雙層畫舫,袁莘等人已站在畫舫船板上說笑,身邊圍著各自伺候的丫鬟。
馮三小姐遠遠望著畫舫,腳下一頓,忽然輕聲道:
“程小姐,今日人多又雜,您可仔細些莫讓人沖撞了。”
程曦不由看了她一眼。
她們來到岸邊,程曦帶著錦心與念心走上船板,秦肖卻讓人攔了下來。
朱樂君笑著道:
“程小姐,這船上都是各家小姐,你帶個家丁上船,不太合適吧?”
念心便笑嘻嘻地頂了回去:
“我家小姐出門在外身邊還不曾少過護衛,怎的此處竟一個護衛不見,倒也是稀奇。”
在場的各家官小姐并沒有資格調用衙衛,家中雖養有家丁,但護衛這種奢侈的兵籍家仆并不是等閑養得起的。
朱樂君等人沒想到程曦今日竟帶了個伶牙俐齒的丫鬟來,讓念心一通搶白,鬧得面色有些不好看。
程曦一笑,揮手讓秦肖下船去。
秦肖便在旁邊找了搜小船,從懷里掏出一個銀塊看也不看就丟給櫓夫,跳上船吩咐其跟著畫舫。
朱樂君猶自面色不好,袁莘便笑著道:
“咱們何苦在這兒吹風曬日頭,樓上想來席面已擺好了,這便上去罷。”
眾人魚貫拾級而上,畫舫緩緩離開了岸。
程曦站在二層露天的船板上,憑欄遠眺,隱約可見遠處湖岸灰蒙蒙一片平野無邊。
她隨口問道:
“咱們今日怎么走?是沿著梁子湖繞一圈嗎?”
丁培蘭聞言道:
“繞著湖有什么意思,有些地方岸邊凈是些農田,美人橋與晚堤才好看呢!”
袁莘笑著請程曦過去一道坐下:
“……一會子到了美人橋再看也不遲,如今卻沒什么景致。”
程曦走過去,還不待落座,便有不知誰家的丫鬟拿著裝了果酒的壺湊上來。
錦心忽然一個閃身擋在程曦面前道:
“我來罷。”
程曦見了,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