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墻之隔的容潛也有些頭痛。
裴霖梗著脖子一臉倔強地杵在桌案前:
“不論您說什么,卑職這回絕不下山!”他頓了頓,又小聲嘀咕,“……橫豎道真先生又不是不知道。”
容潛用沒有受傷的手,將程曦送來的書按著名目一本一本放回架子上。
裴霖見了忙上前去幫忙。
“世……少爺,您告訴我放哪兒便是,讓我來。”
容潛將書交給他,淡淡道:
“你留在此多有不便,有事我自會找你。”
裴霖按著容潛指的位置將書放好,聞言很是郁悶。
什么叫有事?
沒衣服穿了叫他去弄幾身衣衫算有事,如今傷成這般模樣就不算有事?
他忍不住道:
“卑職是您的護衛,就該護著您周全!如今您傷成這般已是卑職的失職,豈有再留您一人獨自在此的道理!”他跟在容潛身后念念叨叨,“卑職說什么也要留下來,您身邊不能沒人照料!”
容潛眉頭微皺:
“我有人照料。”
已經有一個秦肖天天來竄門,還嫌不夠熱鬧么。
誰知裴霖聽了這話立時就炸了,他瞪大眼睛伸手指向墻那頭程曦的院子,聲音都拔高了好幾度:
“誰?您說隔壁那小子?!”
容潛瞥了他一眼。
裴霖心中一凜忙又壓下嗓子,滿是憋屈道:
“那小子算個什么身份……卑職可是老夫人親自點了跟著您的。”說著忽然眼睛一亮,“少爺,老夫人要是知道這事,肯定得扒了卑職的皮!”
容潛自書架上取下一本書,聽他提到老夫人,手中一頓。
他沉默了一息,片刻后說道:
“此地已無處可讓你住了。”
裴霖便知道自己請對了佛,高高興興道:
“都開春了,卑職去廚房打地鋪就行!”
道真的院子只有三間屋,道真自己住一間,書房騰給了容潛,唯一剩下的就是廚房。
容潛不說話,算是默許了。
裴霖替他將書房的窗子推得更敞亮一些,又把鎮紙取來好讓容潛壓書,一面保證道:
“您放心,卑職保證絕不擾了您清凈,也不讓隔壁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人天天來您跟前添煩!”
容潛看了一眼裴霖的裝束。
“你將這身行頭換了,自稱也改一改。”
裴霖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佩刀和靴子,問道:
“少爺,隔壁住著的是什么人?道真先生的朋友?”
容潛垂目翻書,想起了道真的說辭——道真說程欽是告老還鄉的京中小官,是他的故友。
“山下縣里的程老爺,來求醫的。”容潛淡淡道。
裴霖聽了便很不以為然:
“您就放心吧,這身行頭鄉野地方的人哪會認得出來?”見容潛靜靜望著自己不說話,他忙道,“卑……我明日一早就下山去換掉!”
容潛點點頭,取出一張紙用鎮紙壓住,提筆在上頭寫了幾個書名然后交給裴霖:
“你過去一趟,問問這幾本書可在。”
裴霖拿著紙去了隔壁。
院門敞開著,秦肖正挽著袖子在院中劈柴。
裴霖端著臉走進去,見秦肖停下動作面色不善地望著自己,便將紙拎到他面前,冷聲道:
“這幾本書可是在你們這兒?”
秦肖看了眼紙上的書名,將手中斧頭往地上一拋,拿了紙什么也不說便轉身去了后頭程曦屋子。
留下裴霖一人杵在院子里,在心中罵道果然是鄉下人,一點規矩都沒有。
“草舍”的東院與西院格局相同,前院也是三間屋子。程欽住了一間,秦肖住在雜物房里,還有一間是廚房。
只是與道真的后院建了竹亭和院子不同,東院后邊是兩間小屋子,程曦住了一間,錦心和念心住了一間,院子便有些逼仄,程曦平日都愛去前院曬太陽。
秦肖走到程曦屋子外,站在門口喊人。錦心聞聲出來,秦肖便將紙遞給她并將事說了。
錦心瞥了眼紙上的字,聽說秦肖將裴霖晾在院子里,猶豫了一下,到底沒說什么進屋去了。
“小姐,”錦心將紙遞給正在臥榻上出神的程曦,“容少爺的護衛過來,說是要取這幾本書。”
自從錦心說了裴霖的裝束后,程曦便一直在猜測容潛的身份。
容潛是道真的徒弟,而道真是湖廣總兵姚為禮請來的。
道真說容潛是他好友的孫輩,可放眼整個湖廣都找不出哪家有資格蓄養兵護衛——若是放到五年后章汶受封襄王,在襄陽府落建王府,倒是能養上一批。
程曦將大越有資格蓄養兵護衛的門庭理了一遍,當中并沒有容姓。如果不是道真在容潛的身份上做了遮掩,便是容潛并非本名。
無論是哪種情況,對方身份未明,程曦都不想招惹是非。
換了先前容潛讓人來取書,程曦必然是要拖一拖的。
如今她卻慫得很,立時就起身拉著錦心滿屋子翻找——搬來的書被她亂七八糟堆得到處都是,容潛寫的書目她都還不曾看過,一時間卻哪里能找得到。
卻說裴霖被秦肖晾在前院半日也不見人來,只當對方故意擺架子,根本沒想到還有程曦這種將書亂放的人——他家少爺從來都是整整齊齊收好的。
裴霖不由火大,暗忖大概是少爺平日對他們太客氣,縱得這些人得寸進尺。
他抬腳就往后院去。
錦心正站在房門外,將好不容易翻出來的書交給秦肖。
他二人見裴霖忽然闖了進來,不由得一怔,繼而雙雙面上變色。
秦肖一轉身擋在門前,怒斥道:
“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錦心心中泛起薄怒。
她沉下臉將身后簾子拉嚴實,望著裴霖冷冷道:
“這是容少爺要的書,煩請裴護衛同容少爺說一聲,《西州記事錄》共有六冊,第一冊一時找不到,回頭找到了自會送去。”
裴霖見他二人態度,心中更是火大。
他拿著書回去,將錦心的話轉述了:
“……哪有人要找這半天的?依我看就是您平時太客氣!什么一時找不到,既然不想還,就該誠懇一些同您說才是。”
容潛隨手翻著裴霖帶回來的書,想起自己剛回來時一屋子亂糟糟的景象,覺得“一時找不到”興許不是托詞。
卻聽裴霖忽然語帶輕蔑,繼續說道:
“我方才去后院時,見到那俏丫鬟正從屋子里出來,那愣頭小子反而在外頭候著……可見這個程老爺也不是什么正經人。”
容潛聞言,臉上罕見的閃過一絲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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