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若不是失勢,也不會行事偏頗到如此快就讓那丫鬟給招認出來。
自從薛明珠和李清淺先后管家,她身邊漸至變得無人可用,那個常為她謀劃的奶嬤嬤,早已告老歸家,
身邊的大丫鬟也是死的死,走的走,后面換上來的,哪里能有幾個貼心的?如此,可不就又啟用了昔日的貼身大丫鬟,如今的蘿姨娘!
且不說黃氏拿著林見脅迫綠蘿,綠籮無可奈何之下虛與委蛇。
只說,林宇澤早已查證,那杏仁粥里頭并沒有害人的毒藥,看來即便林暖暖未曾覺察,大約也是無礙的。
也算是歪打正著,黃氏及她身后之人,只怕都未曾料到,那丫鬟抵不過自己的良心,倒是先招認了!
想起那個丫鬟,林暖暖澄澈的眸子不由瞇了瞇,自己這段離奇的經歷,說出去誰能信?自然也是萬萬不能說與人聽的。
只是,此小敏到底是不是彼小敏,還有待查證!
林暖暖想了想,低低地囑咐了秋葵兩句,這事兒須得隱秘些,還是交給蕭逸才能放心。
綠蘿!
林暖暖叩了叩桌子,為何她不來找自己?自己從前可是給了她好些個暗示,她想幫一幫林見!
林暖暖的腦中浮現出了那日在花境門口見著的那個懂事敏感的小郎君,
她想了想,還是替綠蘿母子求了情。
雖說都是林宇恒的兒女,只林見和林煜之,真真如杜嬤嬤所說,是“歹竹出好筍”了。
雖不想為難那丫鬟,也應了幫她兄長解圍,只林暖暖還想印證一事,她想知道這人會不會是故人?
人總是會對自己的出處有無限的眷戀和說不清的眷念,林暖暖……
也,不能免俗?
她皺了皺眉頭,有些想不透自己的心意!
與此同時,林暖暖越發覺得,如今有種風雨欲來,烏云蔽日之感,看來,幕后的那位,在連損幾員大將后,也坐不住了,這不,如今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想起這些日子薛明睿同林國公府一眾人的籌謀,還有今晨過來的四皇子,林暖暖知道,這一場風暴勢必不會小。
林鵬等人自然比林暖暖想得還要多,他們隱隱有些懊惱,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差點又讓妻兒親人受傷害!
林鵬父子二人暗下決心,只待想好了說辭,就要將這隱患扼殺于無形!
此次若不是林暖暖機敏,若不是自家孫女兒同那綠籮有過善緣,這一大家子險些就要中毒!
雖是有驚無險,但足以讓人后怕!
林鵬等人雖心有焦慮,卻也不會同林暖暖說,倒都打著哈哈對林暖暖說的木樨湯和糟羹顯而易見地表示出了興致,將林暖暖的心思引向旁處。
故而,待秋濃收拾好了庖廚,卻發現,還有一屋子人等著這遲來的早膳。
秋濃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指著自己做的酸辣木樨湯里頭的雞蛋花問自家小姐:
“奴婢這雞子怎么炒制,都有些粗糙不成形。”
酸辣木樨湯,是林暖暖專為竇婆婆做的一道開胃湯。將雞蛋炒制成木樨而得名的酸辣木樨湯,因著味道好,形色佳,是為數不多的,這些日子竇婆婆能用一些的湯品。
秋濃做的其實還算地道,只是雞蛋打得有些太散,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林暖暖稍稍示范了一回,也就做得頗像模像樣了。不過糟羹,秋濃倒很拿手。她本就做事利落,不多會就將去核的棗兒,削了皮的梨,削成丁的荸薺...一眾食材入鍋出香,加了蔗漿、薯粉,熬煮出鍋。
加上林暖暖后做了幾個小菜,很快就擺滿了茅塢里茅草搭建的一個篷下的石桌上。
眾人圍桌而坐,雖嚷得勤,吵得歡,只舉櫡時都有幾分神思不寧。
如此用膳豈不是沒滋沒味,林暖暖杏眸微轉,輕咳出聲:
“據說,有人與做菜上一點兒天分也無,卻,又好此道,”
林鵬正品了一口酸辣木樨湯,手邊的盤里還有一塊才做的蒸餅。
聞聽此言,不由抬首看向林暖暖,若不是近日太忙,自己還想著要同自家孫女兒一起對《食珍錄》探討一二呢,
想到就是因著那些個沒眼色之人,才害得自己即便是回了林國公府也不能以林鵬之名存于世,還不能同孫女兒“把櫡同歡”,林鵬恨不能生啖其肉!
“咳咳,”
生啖其肉……紅肉,想起紅肉,林鵬不由收回了神思。
“這人也是個越挫越勇的性子,見人人都說他不善烹煮之道,便更加苦學,后來,倒是刀工精進,就一樣,菜卻只一味兒的咸,
后面家里人發現,原來不是此人蠢笨,而是每次嘗菜時就只嘗勺子,淡了加鹽,加完還是嘗,嘗完又加……...”
林暖暖做了一個,只嘗面前的勺子然后繼續加鹽的動作,惹得會意過來的眾人不由噴飯。
林老夫人第一個掌不住,忙扔了手里的勺子,點著林暖暖的額頭,直說:“你個促狹的!”
林鵬和林宇澤相對而視,都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是呀,從來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自責又有何用!暖暖這是怕他們又鉆牛角尖!
有了林暖暖這個笑話佐餐,眾人倒比之方才吃得歡暢了許多。
林暖暖是最后一個放下筷櫡的,待林老夫人回了茅塢正堂飲茶,林鵬和林宇澤去了書房,她這才任由自己悲愁垂涕。
早就說過,不要再哭。可她實在忍不住!
看著竇婆婆強撐著用膳,吃了又吐的樣子,林暖暖只覺得一籌莫展!
這世間有許多事情,以己之力莫不能及,可她終還想試試!
方才說的是玩笑話,其實林暖暖更想說,不定就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小姐!”秋濃猶豫了片刻,才勸她:“小姐也知,當年奴婢家里頭的人都被洪水沖走,奴婢十分難過,說是萬念俱灰也不為過,若不是小姐...”
林暖暖搖了搖頭,秋濃知她不喜自己說當年的恩情,忙閉口不提。
不說也好,只自己記在心里就好,秋濃吸了吸氣,又接著說道:
“可這些年跟在小姐后頭,漸漸也就想通了。就如小姐所說,他們..定會希望我能過得好!”
旁的話,秋濃也不敢多說,支支吾吾捏著袖子半晌,漲紅了臉,不過就只是詞不達意地說了這幾句。
“你說的,我都懂!”
林暖暖點了點,由著秋濃給她凈面。她深吸了口氣,打起精神,拍了拍秋濃的肩膀:
“放心吧,我就是一時難過,等你秋葵姐姐來,讓她收拾一下,往后幾日,我們就都在茅塢住,你也過來。”
只要自家小姐不難過,還有什么不好的。
林暖暖興致勃勃地將才梳攏好的辮子繞了繞,在屋子里頭又走了幾步,沉吟了片刻,才又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