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歲月荏苒,山中歲月容易過,世間繁華已千年!
容易過么?
說容易也容易,只要心內不想那些牽絆著的人和事。
可是,能么?
林暖暖蹙了蹙眉,一張芙蓉面晃得滿室生輝,看得一旁正喂著豆包的秋菊,將手里的肉條果斷地塞進了豆包的龜殼里……
“小丫頭,好了沒?餓死老娘了!”
“說話粗,沒的吃!”
“好吧,好吧,小縣主,午膳可得了,老娘餓了,給點吃的!“
“還是沒有!”
“你這個小丫頭,明日起,老娘開始種阿芙蓉!”
林暖暖不由扶額,一張不施粉黛的芙蓉面,在蒸汽騰騰的庖屋內絲毫不損其色,真是 “眉不畫而黛,粉不施而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一位絕色俏佳人...”
從前的老婦人,如今的竇婆婆,眼看著佳人生氣,忙忙捏著嗓子,嘆好地背了起來……
林暖暖聽了嘴臉微翹,三年了,這幾句倒是背得挺溜。
她也不理會竇婆婆,只將蒸籠打開,任熱氣騰騰的蒸氣四處氤氳,手下只熟稔地動作著,不一會兒,肉香混合飯香就悄無聲息地肆意往人口鼻而來。
竇婆婆咽了咽口水,見“佳人”仍舊板著一張俏臉,絕口不提讓自己吃,也是急了,想了想,忙又接著說道:
“好一位絕色俏佳人,嗯,好香!”
她又咽了遍口水,繼續背起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好逑,對了,薛世子都半年未來,不會是等不及了吧...哎呦...”
老竇腳上一疼,忙大喊起來:
“你個大胡子,干嘛踩我的腳背”
“都說讓婆婆不要提薛明睿了,上回提了一天沒有好吃的,婆婆您忘了?”
老竇神色一凜,這才覺出怕來,上回自己可是咽著口水看著林暖暖同她那個黑胖的婢女將那碗獅子頭“活活”給吃了,那可一口沒留啊!
一碗獅子頭啊!
老竇悲痛地又咽了咽口水,她這回是真知道錯了,忙怯生生地偷瞟了眼林暖暖,卻忍不住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句,
真是張破嘴,怎么想起說那個無情無義之人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話少之人,更加薄情!
“暖暖,小暖兒!”
試探著喚了一聲林暖暖,見她仍舊不答,竇婆婆忙踱至她跟前,蹭了蹭她,試探著:
“豆包子餓了”
正嘗著咸淡的秋菊,見竇婆婆又叫錯了,不依不饒地糾正:
“是豆包兒!”
“哪里錯了,”
老竇才嘟囔了一句,卻咽了余下的話,又忙忙躲開林暖暖看過來的目光,
林暖暖見她躲開,倒也不以為意,只淡淡地說道:
“不要叫我,暖暖,小暖暖!”
老婦人脆生生地又喊道:
“好嘞,小暖兒!”
正忙碌著的林暖暖手下一頓,冷聲對秋菊說道:
“秋菊,這碗都給你!”
秋菊聞言,忙喜滋滋地應了聲“是”,就歡快地拿起筷櫡搛了起來吃。
竇婆婆氣得渾身發抖:
“哎,我說,菊花,誰讓你吃的,都是我的!”
林暖暖眉頭一蹙,一雙好看的杏眼水汪汪地瞥了眼竇婆婆,嚇得她忙雙手合十,上下搓著討饒: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喚你小暖兒,”
林暖暖眼神一暗,想起才聽來的那些傳言,又端過一碗,冷聲說道:
“聲音不對!”
竇婆婆擦了擦口水,才要接過來,卻又撲了個空,忙委屈地變了個聲音,沙礪礪地粗聲又說:
“給我吧,林暖暖!”
林暖暖這才放下手里的粉蒸肉,冷冷地說:
“這不是好聽多了?往后還這么說。”
肉既在手,還有什么不好說的!
竇婆婆連連點頭,樂呵呵地端著肉,找了個地兒,躲了起來,痛快地吃將起來。
“吧嗒!”
大胡子眼看著又一碗肉歸了別人,真是忍不住了,好在他還有一把胡子,口水掉不掉的,沒多大區別,總有胡子兜著不是。
“吧嗒,吧嗒!”
肉香越發濃郁,這口水也越掉越快,大胡子忍不住了吸溜了下口水,忙擦了擦胡子,嗅著香味兒,半蹲地仰視著林暖暖:
“小縣主,能不能給我也來一碗?”
尖細地聲音配上他那魁梧地身軀,讓人聽了一針惡寒,林暖暖摸了摸手上才冒出來的雞皮疙瘩,淡淡地又看了眼大胡子:
“說人話!”
好,說人話!
大胡子松了口氣,跟自己說話就好!
他忙巴巴地上前粗聲粗氣地諂媚著擠著眼睛:
“小縣主,勞累您了,能否給我一碗?”
林暖暖也不說話,將一碗粉蒸肉往案上一放,自己卻走向外間,秋菊忙提著食盒跟去布置,只留那兩個埋頭痛吃著。
“婆婆,小縣主怎的又不高興了?”
大胡子吃的滿口噴香,一個高興就來了談興,
“我哪兒知道,左不過是你惹了她。”
竇婆婆頭都不抬地扔了這句話后,繼續大吃起來。
“格老子的,到底是誰惹了小縣主,讓老子知道非捏死他不可。”
大胡子吃著吃著卻又有些不舍起來,這一頓吃完,又要等幾天才能吃著肉了!
他不由嘆了口氣,下頜的美髯跟著往上挺翹著,又咽了一口后,他這才緩過勁兒來,慢慢地說道:
“小縣主的手,真是化腐朽為神奇,什么東西到了她手,總是格外美味兒,就是..”
大胡子忙看了看門口,見空無一人,才接著說道:
“就是太過吝嗇,總是不讓我們吃肉,說是我太肥了,您年歲大,唉!”
竇婆婆咽下最后一塊肉,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
“吃就吃唄,拿來這許多廢話!”
她又看了眼大胡子的碗,
“給我點兒?”
大胡子一把捂住:
“小縣主不讓您多吃!”
竇婆婆尖聲細氣地捏著嗓子罵道:
“你個死人胡子,如今都不聽婆婆的話了!”
大胡子摸了摸胡子,為難地說:
“婆婆,您還是變一變吧,這個聲音太難聽了!”!
難怪小縣主聽不下去!
大胡子放下空碗,往林暖暖處走去,他才吃了個半飽,還想再吃些旁的。
老竇見大胡子走了,也跟著站了起來,看了看四周,見四下無人,忙往蒸籠走去,才要掀開蓋子,就聽一聲“喵嗚”
接著一人一豹,就走了進來,
老竇縮回了手,只訕訕地對來人說道:
“冒大夫回來啦,你的肉在鍋里。”
冒大夫習慣地摸了摸下頜,才想起自家下頜早已干凈了三年了,不由悲從中來,
心下不憤,只一把就掀開了蒸籠蓋兒,忍著燙,端出里頭的粉蒸肉,找了個杌子,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老竇忍了又忍,想起自己身上還未痊愈的針眼,終究不敢上前,才想出去,就聽冒大夫問道:
“再過幾日就是三年整了,還不放小縣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