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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零章 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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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混戰堪稱甘州大營史上第一亂賬。

  米面菜肉沒吃幾口,人人灌了一肚子酒水。至于白善仁這等見了烈酒就似見了親爹一般的家伙,早就喝吐了兩輪了,還在拎著甕舉著碗四處尋人干仗。

  甘州本地的將官們自然是輪番上陣找秦表達對皇帝陛下效死的決心;跟著秦來的太淵、老董、風色等人,則是挨著個兒地去跟郢川伯致意;到了后頭,各自又都起了護主之心,群毆單挑一場亂戰。

  秦乜斜著醉眼,搭著已經只會抿唇含笑的馮毅的肩膀,大著舌頭問:“伯爺,甘州軍這個喝酒的陣勢,是當年肅國公他老人家練出來的,還是您來了之后練出來的?”

  終于,還殘存著一絲理智的馮毅高聲喝了一句:“行了!散了!明早上操,少一個就,十軍棍!”

  喊完,自己竟也一歪頭,哇地一聲吐了個天翻地覆。

  到了最后,反而是沈信芳最清醒,指揮著兵士們把郢川伯送回馮府,把眾將抬回營帳。至于秦等人,則被沈信芳招呼自己的親兵:“送去我的大帳,仔細守著。余下的送去安排給他們各自的營帳去。哦,給翼王的帳子空著。守衛照舊。”

  鬧哄哄了半宿的營地終于安靜了下來。

  大帳里,沈信芳表示要親自照看秦,將旁人都趕了出去。

  然后,輕輕一巴掌拍在秦三爺的腦門上:“小子,差不多了吧?”

  秦睜開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睛,咧嘴先是一笑,接著委屈地揉肚子:“信芳伯,很餓。”

  說到這里,秦有些走神。

  沈信芳嘿嘿地樂,一挑大拇指:“你行!這個時候還能想吃的!”

  轉身出去,吩咐親兵:“給我弄一大碗羊肉湯餅來,老子一路飛奔回來,還沒吃點兒東西呢!”

  親兵會意,笑著去了。

  “凈之最會做這些吃的。我吃過一回她親手做的豆腐湯,那分明就是羊肉湯,被她放了香醋、胡椒,切了細細的豆腐,還有一些不知道什么菜蔬進去。又酸又辣,就著西北的馕饃吃,特別痛快!”

  秦跟沈信芳拉起了家常。

  沈信芳想起自家老太太做壽那回,也呵呵地笑:“她從小就愛弄這些。京城里開了好幾家小食店,打著做茶點零食的名義,我瞧著,卻全都是下酒的好菜。”

  “前頭,賜婚的旨意還沒下來,就聽說,信芳伯特意讓朱家表兄親自去劍閣接我們?”秦表示十分感謝。

  沈信芳挑了眉看著他笑:“翼王殿下這是何意?既要巡邊,我當時做著蘭州的軍司馬,難道還不該安排一下迎送么?”

  秦撓了撓后腦勺,有點兒尷尬的樣子:“朱家表兄在洮水救了我和凈之,我心里頭自然是記得這個恩情的。只是不知道為甚么,朱家表兄似是看我不大順眼,我讓凈之去問緣故,朱家表兄跟凈之一說話就臉紅,所以什么都問不出來。沒奈何,我只得來問信芳伯難道朱家表兄對女子說話一向如此害羞么?”

  沈信芳看著眼前的小狐貍,用力地忍下了手癢,才沒有狠狠地鑿他的暴栗:“凜哥兒是戰將,現在卻還嫩,揣測人心這種事,他大約要到下輩子才學得會。這個聽我們家侄女兒說過,他妹妹跟他是一模一樣的性子。你有機會問問凈之就知道了。

  “至于對著年輕女子說話這種事,呵呵,自從我去年帶著他來在隴右,就沒見過他跟一個姑娘說過話。聽得說,我來了甘州之后,蘭州那邊的幾位將軍都動了招婿之心,被他火燒屁股一般逃了。這孩子還小呢,不急不急。我跟他爹聊過,怎么也要西北這場仗打完,回了京,再說。”

  沈信芳擺擺手,然后正色說正事:“翼王不該來甘州。我聽說翼王還打算去肅州、瓜州、沙洲,我不同意。”

  秦彎了彎唇角:“理由呢?”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好不容易才躲過了那些追殺刺襲,難道還要以身犯險嗎?”沈信芳十分嚴肅。

  秦勾了勾唇角,低頭看手,沒做聲。

  “殿下,我現在,是代表沈家,請您尋機會,立即回京。”沈信芳放了大招出來。

  秦抬頭看他:“京里出事了?”

  “河州案被有些人散播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岷山屠村案已經被說成殿下您本性殘暴。您得回京了。再不回去澄清,名聲就全毀了。”沈信芳聲音沉沉,心情沉重。

  秦呵呵輕笑:“名聲啊,那東西可是我最不在乎的了……”

  沈信芳徹底傻眼。

  他想起兄長信上不確定的口氣:“……父親大人以為,翼王有意大寶,必定珍惜羽毛;而信言則斷定,其必待西北戰事底定才會還京。弟盡力一試,即可。”

  看來,還是沈信言更加了解他這個學生加女婿……

  “河州案與我完全無關,若是貼過來的程度過了頭,父皇第一個不會放過那些人。至于岷山屠村一事,大家心里有數,不過是拿來跟西番打嘴仗、拖延時間的招數,還是那句話,若是真有那不知死活的硬要栽到我身上,父皇自然會開口說話。”

  頓一頓,秦自嘲輕笑道,“若是兩件事上父皇都不替我說話,我就算趕回京去,也不過是洗干凈了脖子等著人家揮刀。”

  還有一句話他不愿意說,也無所謂沈信芳這個純武將能不能揣度得出來:

  自己作為皇子,自己的名聲好壞,完全取決于他家那位父皇的需要。他自己的爭取、要求,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信芳伯,您就把我當成一個急著殺敵立功的普通軍將。照著我的身份地位背景人手,您想想看,把我擱在這場大戰的哪里,最合適?”

  秦沒大沒小地把手搭在了沈信芳的肩膀上,興致勃勃。

  沈信芳順著他的話往下想,擰眉歪嘴想了許久,嘆了口氣:“皇子王爺,坐鎮邊境,自然是越遠越好,沙洲瓜州是最能鼓舞士氣的地方。”

  “可是,老三啊,你有沒有想過,你去那么危險的地方,萬一有個什么,微微怎么辦?”

  秦收回了手。

  沈信芳這個話,不是臣對君,也不是屬下對效忠對象,而是親戚長輩,對自家的侄女婿。

  “她啊,她大約,傷感嘆息一下,也就過去了罷……”

  秦垂下了眼眸,語聲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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