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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五章 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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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信言昏睡了兩天。

  到了第三天,沈信言的臉色越發蠟黃。沈濯有些心慌了。

  隗粲予非常及時地提醒她:“北渚先生涉獵極廣,我所知的里頭,的確有醫藥這一項。”

  沈信美聽得眼光大亮:“果然么?!我可以帶著侄女兒上門求醫。”

  “呵呵,您不帶著二小姐也是可以去的。我們并沒攔著您。福順知道路。他主子不跟您更親近么?”隗粲予皮笑肉不笑地盯著沈信美看。

  沈濯擔心父親,聽見這種唇槍舌劍就煩,一指門外,不客氣地轟人:“先生,外頭傳飯了。”

  沈信美尷尬地跟在灰溜溜的隗粲予身后也出來了,又厚著臉皮跟隗粲予計較:“隗先生,要不,咱們倆一起去……”

  “去什么去?!萬俟大人不開眼,小公爺您也瞎啊?!二小姐什么性子您不知道啊?”

  對于這些公然想要挖人墻角的所謂“親朋”,隗粲予從來沒有任何耐心周旋。

  沈信美有些不以為然:“濯姐兒都十四了……”

  再有兩年無論如何要嫁人了。嫁了人,她還要西席幕僚作甚么?尤其是北渚先生那樣的大才,投到她的門下,那簡直是世界上最大的浪費!

  隗粲予冷冷地看過去:“我們這些人,寧可給二小姐這樣的姑娘做一年的西席,也不樂意跟著小公爺你們這樣的爺們兒當一輩子食客!”

  轉過身去,實在是沒憋住,牙縫里漏出了兩個字:“白癡!”

  沈信美被罵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長長地嘆了一聲,垂頭喪氣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趟吳興,白來了。

  伏在父親床前,沈濯心里又是放松又是難過,又失落又擔憂,情緒復雜之極。

  “別擔心。你父親性情堅韌,不會有事的。”蒼老男魂久違了的聲音在她靈海深處,溫柔地響起。

  我知道……

  他這兩年一直精神緊繃,公事、私事,重重大山壓在身上。

  好容易祖父的事情徹底解決了,他心弦一松,人就支持不住了。

  阿伯,我沒事的。

  只是擔心爹爹會因此大病一場。

  回了京就是戶部那一大攤子,樣樣都不是好對付的。皇帝陛下用人太狠,我爹爹又不肯偷懶……

  沈濯越想越擔心,輕輕地嘆氣。

  “我這次來,是想起來一件事,告訴你一聲。”蒼老男魂沉默了一會兒,似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轉移開的話題。

  是什么事?

  沈濯有些心不在焉。

  “這回幫了你們的忙的那個萬俟盛,他的壽數應該只到今年五月……”蒼老男魂輕飄飄地拋出來一個炸彈。

  沈濯大為震驚,騰地坐直了身體。

  怎么會?!

  我看著他一切都好好的啊!

  阿伯,你說他壽數那般,他是,怎么死的?

  蒼老男魂遲疑了許久,方道:“兵解。”

  兵解!?

  是說,死于刀劍之下!?

  沈濯的臉色微微蒼白,想了半天,方在心里問道:

  阿伯,萬俟盛遇到我之后,命數有沒有改?

  他是會死在哪里?

  吳興?

  湖州?

  還是別處?!

  “這個……改,自然是早已全然改了……他命定應該是死于此處。不過,既然他離開了吳興,去了湖州,也許不一樣了也說不定。我就是提前告訴你一聲。”蒼老男魂也不確定了。

  沈濯稍稍放了心。

  不論如何,阿伯,謝謝你!

  蒼老男魂苦笑一聲:“被你天天怨念的滋味不好受啊……”

  這樣嗎?

  那您不如再告訴我一聲兒,北渚先生現在在哪里?他本該何時上京?投在誰的門下?

  沈濯趁機探問。

  “……二小姐,你這個叫做得寸進尺!”蒼老男魂嘀笑皆非,瞬間沒了聲息。

  阿伯,別這么小氣,說嘛說嘛!

  阿伯?

  阿伯!?

  你不會又跑了吧?

  那你這出來一趟是干嘛的?!

  沈濯沒忍住,輕輕地哼了一聲。

  床上的沈信言身子動了動。

  沈濯忙站起來去試他的額頭,輕聲喚他:“爹爹,爹爹?您可好些了么?”

  沈信言昏昏沉沉的,費力地睜開眼睛,便看見小女兒擔憂的臉,強扯出一個笑容,沙啞著嗓子咳了一聲,低聲道:“水。”

  沈濯連忙把溫著的茶水倒了半碗來,就枕服侍他喝了。看著他恢復了一些精神,終于放了心。拍拍心口,笑道:“爹爹,這幾天可真被您嚇死了!想吃什么?湯餅好不好?我去給你煮。”

  沈信言溫和地看著她,點點頭,伸手出去撫一撫她的頭頂,道:“讓隗先生來。”

  沈濯皺眉:“您剛醒,歇歇再說。”

  不然,不等沈信言抗議,起身走了出去,揚聲喊人:“葛覃,來陪著大爺。”

  然而等她親自下廚做了一碗細細的煎蛋面來時,沈信言已經洗干凈了手臉,束起了頭發,半靠在床上,跟隗粲予談了許久。

  “隗先生,出去。爹爹,吃飯。”沈濯的表情十分不悅。

  隗粲予惹誰也不敢惹她,麻利地逃了出去。

  沈信言笑了笑:“好。聽微微的。”慢慢地吃了大半碗。

  沈濯提醒他把面湯喝了,然后令人把碗收了,又扶著他在長榻上靠著,囑咐道:“爹爹說話不要太久。耗神。”

  那邊沈恒等人聽說沈信言醒了,忙得都趕了來看。

  隗粲予卻領了沈信言的吩咐,徑自到了二門,告訴福順:“請萬俟大人來一趟吧。我們侍郎有些事情,得仔細問問他。”

  尹竇一直在思索一件事。

  那就是,二小姐她,究竟是為了什么,就是看自家殿下不順眼?

  殿下真的很帥啊!

  同時,殿下他,又是因為什么,死活學不會跟二小姐好好說話?

  看,二小姐來吳興還不到一個月,殿下已經送了三份手令過來。

  每一份,都忍不住在末尾提醒:沈氏但有事,不必上報,直接與沈二商議,依其言行事可也。

  既然能這樣信任人家,那為了什么不肯當面告訴人家呢?

  尹竇對章揚私下里送來的那封信下的論斷,深以為然:殿下年少,慕少艾而不自知。

  這是說自家殿下是個傻子咯?喜歡人家自己還不知道?!

  至于說到二小姐,章揚的評價更加深刻:二小姐恩怨分明。傾力相助,其必有報。若不欲結仇,則必謙恭,萬勿仗勢凌之。

  ——很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啊!

  尹竇很發愁,愁得最近吃飯只能吃六碗了。

  他得給二小姐幫多大的忙,才能讓她老人家把北渚先生讓給自家殿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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