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璇捏著傳訊符,沒有急著打開。她的靈覺告訴自己,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漫天陰霾遮住初升之日,這兆頭看上去亦不怎么好。
在傳訊時,她讓柳飛絮盡快轉達有莘鑠,讓他尋個合適的時機前往蓬萊島一敘,若無要事不必再回訊。是以現在收到的傳訊符,必然代表著某種噩耗,子璇腦子里思緒紛飛,輕聲一嘆,大概有了猜測。
她神識注入傳訊符中一探,短短幾句話讓她忍不住閉上雙眼重重嘆息。“果然是隕落了。”
“有莘靈君不幸戰死于天外之外,戰前曾留下一枚玉簡,吩咐晚輩交由前輩。晚輩兩日后前來蓬萊島與前輩相見。”游虛抽過她手中的傳訊符一看,接著也是重重一嘆。“真是可惜了”
巨浪翻騰,陰云漫天,雷鳴電閃,世間萬物都在為大戰中隕落的生靈哀鳴哭泣。天地海洋都為之而憤怒,震響聲響徹修仙界,電光如劍般劈向最后殘余的魔氣,整個仙臨界都因此而震動。
子璇看著浪頭怒吼著沖向高空,又帶著不甘跌回海中,她亦深深體會到一種無力改變的哀涼感。無論活著的生靈如何為戰死的勇者遺憾,事情都已無可改變,正如過去的時間不可能被找回一般。
游虛一想到前往巫靈晶的道尊們,心情不由得有些低落。“巫靈界也即將面臨這一切。當五大魔君與十名渡劫修士開戰,那些入魔的、未入魔的低階巫者,又有多少能逃得過隕落的命運?”
子璇的低落與游虛不同,這種不算濃烈的憂愁只在她心間如輕霧般飄浮著,使得心緒不如何高漲,卻也談不上低落。
她神色平靜,淡淡地道:“有得必有失,想要迎來光明,必將經歷長時間的黑暗。更何況不破不立,巫靈界禁閉多年,有此機會都是難得了。”
游虛很快釋然,不再去想那些無能為力的事情,沉默著站在子璇身邊,等待著風浪雷電與傾盆大雨過去。
昏暗中時有電光劃過,轟隆雷鳴與海浪呼嘯聲融合,但這混亂終究只是一時。當一輪巨大圓日跳出陰霾,在烏云中散發出耀眼絢麗的金色光芒時,仙臨界再一次恢復了寧靜。
兩日時間對于煉虛修士來說只是一轉念,在蓬萊島閉了閉眼,還未開始運轉《元始真經》第六重功法,子璇虛身探出的神識就感應到了柳飛絮的到來。
她面容較之數百年前又蒼老了許多,許是因為這一場大戰,眼神中充滿了疲倦與憂傷,化神圓滿的修為有些不穩,應是不久前受過重傷之故。
子璇仍是作老者模樣,看到她將行禮,神識一動就將她托了起來。“不必多禮,坐著說話吧。”
“是!”柳飛絮對摘星閣的忠心讓她始終遵守著往日規矩,哪怕世間早就沒有了暗堂,她還是對眼前的老者抱有最大的敬意。“恭喜前輩突破煉虛之境。如今大事已了,不知前輩打算前往何處?要不要就留在仙臨界西北?”
子璇知道她的好意,對于沒有了任務目標的暗堂修士來說,留在子家的地盤能夠得到最大程度的尊重與自由,在柳飛絮看來是最好的棲身之地。
她當然不可能留下,只能婉言拒絕。“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很快就要離開了。本打算見見有莘道友就走,誰曾想......”
柳飛絮恨恨地道:“有莘靈君是被他家族的長輩所殺!那人是出竅期靈尊,后來死在他們族中一名合體道君手下,惡人終有惡報。”
她說著就將有莘鑠留下的玉簡取出,帶著幾分疑惑道:“原來前輩與有莘靈君認得?早在戰前,他就私下尋到我,讓我收起這枚玉簡轉交給前輩。還說若是他最終安全歸來,就將這玉簡毀去不必再提。”
子璇動念取過玉簡,暗道有莘鑠怕是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他心中定然明白,有莘一族投靠魔族的那一方,難容他這樣立場不同的族人。正因為出自同族,對互相的弱點太過了解,雙方都會竭盡全力將對方除去。
所以他會在戰前就做好隕落的準備,交代好后事,這枚玉簡看來就是后事之一了。子璇探入神識,逐字逐句看過一遍后,不由得又是一嘆。
玉簡中的內容,正是她想知道的祭祀陣法,還有煉制特制陣基的天材地寶,以及大多數寶物的方位。有了這一枚玉簡,她的那一方時空會更加迅速地打開巫靈界,若是做得足夠隱秘,甚至可能不驚動魔修一方,不引起任何動亂。
“心懷天地者,與天地同存。有莘道友,多謝。”子璇感念不已,一動念把這枚珍貴至極的玉簡收入澄明洞天,與乾坤石一起放在湖心島上的木屋中。
子璇知曉時機已至,再留下來沒有任何意義,她心中有幾分留戀,有幾分期待,更多的是堅定無畏與對未來的向往。她目送柳飛絮遠去,消失在夕陽最絢爛的光輝中,自己褪去易容轉息丹的偽裝,一步跨入了云端。
“游虛,準備好了么?”
“早就好啦!”
“那就出發吧!”子璇收斂起渾身靈息,以免自己帶起任何不利的波動。
游虛化作人形,綠葉樹枝纏繞在周身,猛地迸發出一道堪比日月星辰的白光。它的力量中帶著遠古太初的氣息,帶著這世界初生時起源的氣息,更帶著一股令人向往的強大時空之力。
整個仙臨界的空間都因這一股力量而震蕩,時間的流速時慢時快,然而又規律無比,使得總體時間不產生任何影響。
這樣奇異的力量自然引起了無數高階注意,子璇哪怕收起了神識,靈覺都能察覺到數不清的煉虛氣息從四面八方趕來,這其中自然少不了她的“親友”,還有靈界留在此處的高階修士。
正在她擔心會不會被人打斷時,游虛身上忽然爆發出更加強烈的氣息,在須臾間凝聚、濃縮。隨著它一伸手,在無形中撕開了一道黑暗的裂口,將她與游虛一同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