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國游歷了八十年,子璇又再啟程,耗費了整整兩百年,走遍了風云界西邊所有凡俗國度。她終是歷經了為人應有的一切情感,看透了紅塵諸事,更加真切地體會到世事無常。
凡人壽命短暫,正因如此,一生像是濃縮過的幻影,在壽元數千的子璇眼中快速掠過,驚起心中陣陣波瀾。
她常思人世間漂流無常如朝露易散,如水中映月,剎那繁華瞬間即逝。世事夢幻似水,哪怕名垂青史、功敗湮滅,終要化作塵土消散。
凡俗中人的一生于修士無非是曇花一現,然修士一生于天地萬物而言,也不過是轉瞬即逝。而天地萬物,在永存不滅的道面前仍只是過眼云煙。
弱小與強大,短暫與長久,都只是相對。除了道,再無他物能夠永垂不朽。
攬盡天材地寶的修士,與凡俗收斂金銀的貪官有何不同?手段盡出只為追求實力的修士,與凡俗追名逐利的人們又有何區別?本末倒置,無論在哪里都難笑到最后。
求道正如漫步人生,難免跌宕起伏,闖過低谷總會迎來巔峰,過了巔峰許是又有險境。沿途行人眾多,始終是那些堅守本心與信念,懂得有所為有所不為,胸中有丘壑的人能夠一直笑著走下去。
子璇駕著靈舟出了西方范圍,靈氣越來越濃郁,她見山林無人占領,便停駐在一座高峰之巔,布上陣法結界沉浸在功法中。
這些年身在靈氣稀薄的凡俗,一直沒能好好修煉,感應到濃郁均衡的靈氣,經脈丹田如饑似渴地吸收起來。
回味過數十年經歷,再來感悟功法與自然,子璇心中又有所得。寧靜安然的山中無歲月,從半入定中醒來時已經過了近二十年。
她感覺到自己靈力已達到飽和,對世情的領悟也到達了極致,只需一個契機即可進階化神,徹底邁進高階修士的行列。
子璇心滿意足,她如今不過一千八百余歲,尋常修士在這年紀多只是元嬰中期,而她已經先一步有了跨入化神的資格。
她知道,這與三百年來身處凡塵融入其中的經歷脫不開干系,要是她仍如從前那般冷眼旁觀,不肯參與其中,絕對不會真正體會到世情。
越到高階,感悟就越是重要。能夠修煉到元嬰高階的,都不會因為靈力達不到巔峰而無法進階。不能突破到下一個境界,多是感悟不夠深,心境不夠圓融。
當然也有氣運夠差,遲遲等不到契機遺憾隕落的,但那畢竟是少數。只要念頭通達,心如明鏡,悟得自己的道,進階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子璇此時已修煉到元嬰圓滿的極致,起身收起陣盤,打算離開風云界返回凈明界。離開三百年,還不知游虛情況如何,在出發尋找進階契機之前,她決定先去云隱寺待上一陣。
通過傳送陣回到凈明界,感覺到熟悉的圣潔佛息,子璇片刻都不再耽誤,頗有種歸心似箭的急切。
駕舟北行了許久,很快就見云隱寺所在的島嶼與離開時別無二致,坐落在濃郁的水汽之上,巍峨莊嚴大殿與高塔聳立在青山間,島中心的湖泊在高空看來只像是一塊小小晶石。
子璇取出懸臻的傳訊符揮出,很快就見他從遠處跨空而來,雙手合十笑著與她打著招呼。“音希道友,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子璇跟著他一同走向寺內,順便問道,“方丈大師與季前輩如何了?是在清修還是已經飛升離去?”
懸臻應道:“季前輩已于百年前飛升中靈界,方丈自是跟著去了。”
“這里靠近西靈界,他怎么會飛升去中靈界?”子璇有些好奇。東南北三大靈界封閉,下界飛升都是就近去中、西兩大靈界,凈明界與風云界一樣靠近西靈界,按理應該去那里才是。
“原來音希道友還不知道。季前輩其實是中靈界姬家人,不知何故殺了自己父母兄長,逃至下界后再難返回。他心魔纏身難以飛升,所以一直在凈明界清修,后來的事,道友應該知曉了。”
子璇聞言驚訝不已,全沒有想到季離經會是姬家人。如此看來,他狠心弒親肯定是與姬家內亂相關。只是不知是他在信奉魔族,還是被他殺死的父母兄長信奉魔族。
子璇回憶起唯一一次看到季離經的場景,莫名覺得,他的父母兄長才是背叛者。
“到了,還是請道友自己去吧,我就不陪了。告辭。”懸臻照舊將她送到湖畔結界邊,隨后轉身離去。
子璇目送他走遠,轉身鉆入結界中,看到曾被游虛扎滿根須的湖心小島成了空地,坐在中間的大胖小子看著十分喜人。
“游虛?”
“小璇!”
看著約莫五六歲的大胖小子,穿著一套樹葉編成的衣裳,一頭黃毛扎成兩個小鬏鬏,濃眉大眼臉頰胖嘟嘟的,一跑就是一顫。
“你化形啦?!”子璇高興得不行,一把接過沖過來的游虛,提溜在手中打量了一陣,發現它身上氣息已是四階后期。“還進階了!真是出息!”
游虛有些害羞,紅著臉嘿嘿笑了一陣,又覺得自己著實是有出息,驕傲地把這些年的情況一一說給子璇聽。
它一開始只能在佛經中靜心修煉,很難領悟其中真意,久而久之有些煩躁不安。但是扎根在此又不能離開,它又強迫自己認真領悟,終是在日夜不停的誦經聲中感覺到變化,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數十年前,它剛剛進階后期,就覺自己到達了一種玄妙的境界,在恍惚中化作了人形,正如方丈曾經說的那樣有些不適,但并非不能忍受。
它本想有了本體就去歷練,但又怕子璇返回后找不到它,干脆留在這里繼續修煉。“這下好了,我正好能陪你一起去尋找化神契機。我們這就走?”
“好,這就走。”子璇點點頭,與它一起走出湖心島,一起去尋懸臻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