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隱晦靈光,在黑夜中一閃即過,停落在正要回洞府修煉的何燕心身前。
帶有吳天林印記的傳訊符,的確是她當年贈與,橫豎看也沒有任何不妥之處,甚至像是帶著某種引誘,半明半暗讓人捉摸不透。
“玉山極北有湖,湖底可通白家血池——衛長樂。”
何燕心運起微弱的丹火,將這讓她心跳加速的符箓瞬間燒毀,神識探出看了看何燕歸的洞府,見他早就啟動陣法開始入定打坐,這才安心了幾分。
“白家血池…”何燕心默默念著這四字,似乎看到了重新回到結丹中期、甚至更上一層的希望。
通玄洞天就要開啟,她要在里面祭鎮血石,還要殺了那令人厭惡的何燕歸,此時的實力實在遠遠不夠!
衛長樂抱著什么心思引她前去,她都不在乎!這是她此刻最需要的東西,無論有什么陰謀陷阱,她都不會、也不愿退避。
更何況,衛長樂與她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沒有害她的理由。
想通這點,何燕心身形一閃回到洞府,啟動陣法假作修煉,在陣法開啟的瞬間,她立刻收斂氣息身形,將自己隱匿到極致,駕著飛劍速速離開了長風山。
玉山深處,衛長樂獨自一人,背對著湖畔負手而立,看著遠方天空疾飛而來的靈光,平靜得像是腳邊無波無瀾的水面。
何燕心一身素白紗裙,站立在銀色長劍之上,懸浮于衛長樂對面不肯落下,警惕的同時,卻還不忘帶著羞澀而溫和的笑容,似乎當年屠殺嶺南散修的不是她一般。
周圍的靈氣波動,讓她心覺怪異,可無論如何用神識探查,都不曾發現任何有異之處。她只好收起那份懷疑,更加警惕了幾分,客客氣氣地朝對面打著招呼:
“衛道友,深夜相邀,可是有何指教?”
“我不姓衛。”
何燕心被噎了一下,本就沉不住氣的性子,讓臉上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滯,“是...長樂道友,若有事,不如直言?”
“下方血池,有邪修陣法護持,而我要到地底取一件寶物。”
許是衛長樂如同往日一般,說話簡短而利落,也許是他略顯青白虛弱的模樣,讓她想起了黑牢極刑對人的摧殘,何燕心的疑慮漸漸消散。
“長樂道友是要我用血池祭鎮血石?這倒是容易…”
何燕心見其面露不耐,依然是那副桀驁不馴的姿態,心中大石徹底落定。衛長樂雖有些急智,但行事沖動,脾氣也不怎么好,若是想要針對她,恐怕早就忍不住出手了。
“既然容易,你還磨磨唧唧的做什么?”衛長樂寬袖一甩,眼看就要先行躍入水中,卻聽得何燕心輕笑著制止,竟試圖與他談條件。
“長樂道友,祭石本身的確不難,可我不知血池大小,陣法品階高低,消耗與風險更是未明…”
“你要什么就直說。”
見衛長樂面露焦急,何燕心只覺哪里有些不對勁,可無論如何又細想不起來,再次觀察了四周,還是沒發現半點危險,她才緩緩開口道:“第一,道友要助我擊殺何燕歸。”
“好說。”
衛長樂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讓何燕心瞬間收起懷疑,反倒很是好奇,湖底下的血池之中,究竟有什么寶物。
“第二,進入洞天的宗門、家族弟子,我要用來祭鎮血石!”
“你要讓我幫你趕人入陣?”衛長樂只挑了挑眉,倒也看不出半點不悅。
何燕心見狀只覺極有希望,在她印象中,衛長樂本就不是在意旁人生死的人。何況她要的,不過是群低階修士罷了。她礙著修為實力不如人,在三宗受氣這么久,不拿這些眼睛長在天上的小輩們出出氣,實在難以平息心頭火氣。至于之后的報復,她總有法子徹底引到衛長樂身上去。
“長樂道友,你要找的寶物,我一成也不求。唯這兩件事,沒有商議的余地。”
何燕心知曉白家陣法的邪異,也知曉凝血為池后,陰邪之氣的厲害。
衛長樂在黑牢關了許多年,底子比她也好不到哪兒去,否則他何須麻煩至此,請自己出手相助?何況邪修的遺府,是于她有利的環境,她根本不擔心自己的強勢,會將對方激怒。
她看著衛長樂,從目露兇光,到漸漸平復,后來徹底軟下態度來答應,心中有種難以言明的滿足。
從低階走到如今的修為,總有那么些時候,讓她不得不對人低頭。
衛長風,以及衛家那些不拿她當回事的長老,甚至眼前的衛長樂,都曾讓她受辱。可最終活下來的不還是她么?茍延殘喘的衛長樂,此刻不也要她低下頭來!
揚眉吐氣的快感,來得太過突兀,她的心緒起伏甚至比平日還要激烈,卻由于沉浸在自以為是的報復中,始終沒能發現不對勁。
直到衛長樂一躍進入水中,她也隨之下沉時,冰涼的寒意浸入骨髓,何燕心才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清醒過來的她,只覺剛剛經歷的一切,都有種牽引她思緒的刻意,似乎一切都是按照她所想的在發生,逐步削減了心中警惕,將她細微的自負放大。
更重要的是,她此刻才衛長樂的陣法造詣,根本不在她之下!
寒意夾雜著陰氣,讓她本就衰弱的肉身更加不敏銳,就連神識都昏昏沉沉,根本不像在水里,而是處于某種太過高階的陣法中!
迷迷糊糊間,她似乎看到了一張極為熟悉的臉。
“淼淼?呵…好徒兒,竟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你。”
平靜的湖面,忽然被風撩起皺褶,站立在湖畔的衛長樂,雙手掐訣不斷,讓懸浮于高空的陣圖,散發不出讓人警醒的氣息。
何淼淼、白木荷、李小江,分別從遠處的隱匿陣中走出,看著從靠近此地,便一直沉浸在幻陣中心的何燕心,完全不急著動手滅殺。
陣圖本身的威力,是三階中品。對上衛長風、藥老稍顯低微,可要制住本就心性不定,受過重創的何燕心,簡直易如反掌。
何淼淼看著那張,曾讓她驚懼又痛恨的臉,在一陣恨意、喜意交雜之后,終于徹底歸于平靜。
她知曉,她是當真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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