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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七、封山刻石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侍劍人

  “誰在那里!”石婆看著邪氣消失,忽然抬眼,目光像刀子似的射向林間。

  她是朝小枝這個方向看來的。

  小枝沉住氣,將枯木訣運轉到極致,周身覆蓋著一層黑蒙蒙的心蠹,隔絕了一切氣息。

  很快,石婆猶疑著收回了視線。

  “石婆,您怎么啦?看見什么了嗎?”村民們問道。

  石婆嘆了口氣:“都怪那個不過河的女娃子!攪得我心亂……”

  村長與她二人悄悄走遠,壓低聲音問:“可是那個為首的,背負劍匣的女娃子?”

  “是呀!”石婆點點頭,又搖頭,“我不是說她攪得我心亂。而是啊,她與我曾經見過的一個人太過相似。我一想起那人,就像墮入寒冰煉獄似的,害怕呀……”

  “何人?”村長忽然緊張起來,“莫非是秦時的追兵?”

  石婆連連搖頭,把手一甩:“不是不是!別想這些了,抓緊點,趁沒入夜去布置陷阱,把漏網之魚全給抓回來。”

  小枝借著偽裝,又回到候選者們駐扎的地方。她將所有人聚到一起,把剛才的所見所聞講了一遍。

  “嘔——”突然有個人吐了。

  小枝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另外幾個人也臉色發青,勉強保持鎮定:“師姐,你說那些野獸都是人變的?那、那我們在寨子里吃的肉……豈不是……”

  “嘔——”又一個人吐了。

  剛才吃下去的肉,可能都是人肉。

  小枝早已辟谷,什么都不吃,所以暫時沒覺得惡心。方才在寨子里吃過肉的人不少,聞言都有些不舒服。

  小枝見士氣低沉,只得安慰道:“別慌,剛才你們吃的,不一定是同伴!也可能是以前進這片森林的人!”

  吐的人更多了。

  好像并沒有起到什么安慰的效果。

  小枝撓頭道:“這樣吧,他們馬上就要來布置陷阱了。敵在明,我們在暗,先想個計策,逐一攻破,再對付那個石婆下手,如何?”

  這番話倒是讓眾人打起了精神。

  他們根據小枝來回繪制的草圖,找到幾處適合放置陷阱的地方。幾人一組,分作一隊,提前在那處埋伏。符修臨時煉制出許多傳訊符,人手一個,隨時聯系。

  小枝就坐鎮在中間,一棵最高的大樹上,可以越過一切遮蔽物,直接看到寨子里的情形。

  由她負責統籌戰局。

  “正南方,兩個老獵戶。離你們約三百米,馬上就到。”

  “西北,一個小伙子帶了條獵狗過來。五百米,快到了。”

  “東方,七八個人結隊來了,正北沒人,趕緊去支援。”

  小枝在中央坐鎮,有定無觀,有枯木訣,在這深林之中,優勢占盡,十分強勢。候選者們實力也不弱,了解了南疆邪術的根源后,對付起這群山民,就輕松多了。

  他們的實力,并不像之前想象的那么強,最多身體比一般人強壯很多,修為是沒有的。

  很快,候選者在小枝的指揮下,將出來布置陷阱的人一網打盡。

  小枝吩咐道:“先結陣把他們封住,看看寨子里是何情況,再作下一步打算。”

  “是,師姐!”

  等了一陣,寨子里始終沒人出來。

  小枝又跑回去看了一眼。

  此時,太陽正緩緩落下,寨子中間點起了篝火。石婆和村長都坐在篝火邊上,二人也不交談,只是看著火堆,靜靜出神。

  “怎么還沒人回來?”

  太陽落山后,村長終于發現不對勁。

  石婆站了起來,四下張望,又退回火堆邊,聲音沙啞的對村長說道:“小心,看來我的預感沒有錯……”

  有人在盯著他們。

  剛才,石婆就已經感覺到了。

  她不是修道者,甚至不是人。所以她感知世界的方式很特殊,是通過山石大地。從剛才開始,寨子外的石頭就泛著濃郁的黑色,似乎隱隱帶著畏懼。

  一定……一定是有大東西來了!

  村長一怒之下站起身:“哼,我現在就去召集兒郎們,看誰敢在碑林寨撒野!”

  石婆一把將他按住:“小心,那個女娃子……我還是放心不下。”

  “那你要怎么樣?躲著嗎?不行!”

  村長吹響哨子,寨中青壯老小都紛紛出現,手提柴刀、木棒,殺氣騰騰。他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長長的,很像一片碑林。

  村長殺氣騰騰地說:“今日必須要那些外來者好看!”

  小枝迅速抽身離去,返回駐扎點。

  “他們要舉寨出動,開始巡山了!”小枝語速飛快,指揮卻有條不紊,“我們人少,對深林也沒那么了解,躲是躲不過的。可以按照剛才的辦法,逐個擊破。”

  “那怎么辦!”有人突然站起來,梗著脖子說,“圣跡沒找到,人都變野獸了,我們還在這兒等死?照我說的,該把那個為首的老太婆抓起來,拷打一頓,問問怎么破解獸化的邪術!”

  有人應合說“對”。

  小枝搖頭:“那也得先對付小的,把石婆留到最后。”

  更多人同意小枝的計劃。

  經過方才一番埋伏與反埋伏,眾人對森林都了解不少。他們按照剛才的分隊,在巡山之路上埋伏,提前布置好陣法,甚至利用之前繳獲的東西,設置捕獵陷阱。

  這一次,小枝隨他們一起,游走在密林之中。

  山民們舉著火把上山,自認為對這片深山比誰都了解,所以也并不在乎周圍的情況。但是漸漸的,他們發現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消失了。

  樹上垂下白石枝條,撈起隊末一個人,緊緊纏住。等山民回頭,只見火把掉下,人影全無。

  迷蹤陣將山民分開,候選者悄然出現,將他們一個個誘入陷阱。剛才山民準備用來抓捕候選者的夾子、鉤子、藤網、荊棘,現在都被用在他們自己身上。

  憤怒漸漸化為惶恐,

  因為人,越來越少了。

  小枝觀察著被抓獲的人,目光陰郁,還有些疑惑。

  月亮升入中天,四周獸號起伏不定。

  村長看了看身邊剩下的殘兵敗將,只得咬牙道:“先撤回去!今夜血月,野獸要不受控制了。”

  等血月過后,他們役使的野獸會更強。

  到那時候,一定要將外來者,統統除盡!

  村長暗想道:哼,這群人,肯定也是沖著碑林寨來的。

  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

  村長帶著剩下的人,返回了寨子里。

  寨中,彎月高懸,空無一人。

  四下碑影林立,最高的吊腳樓上,似乎有人衣擺飄搖。

  村長下意識地抬眼望去,瞳孔急劇收縮,嘴唇微顫:“你……”

  小枝橫坐劍上,白石枝條牽拉著吊腳樓,讓她像秋千般蕩下來,足尖劃過地面,輕盈地落在一行人面前。

  她手按劍柄,橫劍一指:“之前進來的人呢?變成野獸,要怎么變回去?”

  村長嘴唇哆嗦著,似乎很害怕:“只要石婆把他們的隨身物品還回去,就能變回人!”

  “咳咳……”沙啞的咳嗽聲響起。

  小枝劍尖不動,猛然回頭,正看見老嫗,從吊腳樓的陰影中走出來。她渾身氣息全無,白發蒼蒼,脊背卻挺得筆直。

  石婆道:“你將他放開,我作法給你的同伴還魂。”

  “你先作法,我再將他放開。”

  二人僵持不下。

  被小枝用劍指著的村長,卻越來越放松,嘴角甚至掛上了一絲笑容。

  小枝敏銳地察覺到這一變化。

  他們在拖時間!

  方才在林中,已經聽他們提起過幾次——血月。在這個特殊的夜晚,妖獸們會變得比以前更強,同時不受控制。

  此刻月亮上升,已經很接近正上空了。

  村長他們在等的,就是這個!

  小枝毫不猶豫,手起刀落,將村長的頭砍了下來。他微妙的笑容還殘留在臉上,根本沒有想到小枝會直接動手。

  石婆也是神色大變:“你!”

  “你要把他也變成野豬,烤來給客人吃么?”小枝冷笑問道。

  “你……”

  “我?”小枝一側身,躲過青年獵戶甩出的刀鋒。身形倏忽飄逝,劍影重重如霧,瞬息間就到了石婆面前。

  她挽劍一抬,劍鋒架在石婆喉嚨上。

  她注意到,村長沒有流血。

  她確信自己把人殺了,地上的尸體也沒有氣息,但是為什么會沒流血?難道他們也不是人?

  這個念頭剛閃過,地上的尸體就產生了變化。

  它的形狀越來越僵硬,氣息越來越冰冷。毛發皮膚盡皆脫落,外面那層人形的殼,很快就消失了。

  地上躺著的,竟然是斷成兩半的石碑。碑上甚至還有題字,十分清晰。

  “這里,是碑林村。”被小枝拿劍指著的石婆,發出桀桀怪笑,“我們沒有一個是人。”

  “等血月上來,你就知道我們的厲害了!人在血月之下,都是我們的小點心!”

  她說話之時,月亮已經開始泛紅。

  面前的山民獵戶,皮膚都化作石質,雙目通紅如血。他們眼中的理智消失了,只剩下野獸般的殺欲。

  小枝輕哼一聲。

  你當我怕了?

  哼,我也不是人!

  她體內妖血沸騰,越燒越厲害,腿上漸漸浮出鱗片,雙眼也透出猩紅色。

  山中,此起彼伏的獸號,忽然靜了下來。

  還在為血月異變驚訝的候選者們,發現野獸變得比平時更老實了!他們抓獲的人,像石頭塊一樣蹲在陷阱里,抱成團,瑟瑟發抖,似乎在害怕著什么。

  小枝面前,那些殺氣騰騰的山民,只走出一步就停住了。

  “是你……是你!我見過你!”石婆突然驚聲尖叫,頭也不回,逃出了劍光籠罩的范圍。

  在她的感知中,所有山石草木都在戰栗。

  是來自亙古蠻荒的血統。

  是……是妖族的……

  “圣者”啊!

  小枝通過妖氣將他們震退,卻沒有化出妖身。她的指尖漸漸凝聚劍光,如熹微的太陽,將深沉的夜色點亮。

  光芒滲入夜色,輕悄無聲。在那些紅著眼的野獸心中,卻像一道驚雷般綻開。

  石婆步步后退,又懼起妖氣,又畏其劍芒。

  “你若放我離開……”

  她還沒說完,一劍晝光閃耀,天空全部都被照亮。

  旭日東升之勢不可抵擋。

  小枝手中長劍終于完全凝聚,劍光是通透的純金色,不染一絲雜質。空中星輝、月色全部被遮蓋下來,不僅血月消失不見,連天幕上都盡是金光。

  “天河欲曉!”有候選者仰頭驚嘆。

  也有年輕些的,不明所以,問這是什么。

  “是謝迢仙尊以前的劍……”低語聲在候選者中傳播,所有人眼中都含著敬畏,遠望日出之光。

  什么血月、兇星,

  都不及眼前的“白晝”更讓人心生震撼。

  小枝閉目拂劍,熱意溫緩,逐漸上升,甚至蓋過了沸騰的妖血。經脈中全部都是煌煌金光,淌過氣海,流出指尖。

  天河欲曉是無主仙劍,用起來比喇叭花累很多,有種說不清的稱重感壓在心頭。

  但是……

  小枝仰頭,看見極陽升起,傾覆天地。

  ——這樣的“沉重”,更讓人沉浸。

  仿佛,是她親手舉起了“太陽”一般。

  她閉目回憶東海日出。

  燦爛的,從海霧中噴薄而出的光。無數浪濤,無數折射,無數重疊堆壘的晨光。迭起,翻滾,轟轟烈烈,燃燒從朝至夕,從古至今。

  按劍,

  輕壓,

  深呼吸,

  猛然拔起!

  太陽躍出海面,萬道金光刺破夜空,無數野獸嚎叫,聲音越來越微弱。

  待小枝收劍入體,金光消散,地上只剩下幾塊石碑。

  守著獵物的候選者們也發現,被捕獲的村民都變成了石碑。這些石碑年代不同,石質不同,大多有刻字,年代久遠的,字跡就模糊不清,年代近些的,大致能看出是什么。

  “這是泰山碑刻。”

  “恒山碑刻。”

  “瑯琊臺碑刻……”

  “這些……”有人驚疑不定,“全部都是先王封禪的碑刻?”

  帝王封禪名山古跡,這是從古至今都有的傳統。每當他們祭拜時,便有專門的官員,為他們刻石雕碑。碑刻上,通常寫著帝王的功績、責任,或者對國泰民安的期許。

  有些皇帝,一生之中甚至在十幾處名山大澤祭拜,留下碑刻無數。

  這處南疆碑林寨,就是用來藏匿帝王碑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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