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皎記下新線索,前往涿鹿之野。小枝仍陷夢中,難以蘇醒。
此時此刻的昆侖山,卻是一片祥和。
女君回歸,群妖也不再龜縮于大巢窟中。剛一踏上雪地,便能看見嬉戲打鬧的小妖。
無悌每回見此情形,都覺得昆侖鏖戰來得很值。
最值的是,他們把女君紋翦換回來了。
紋翦是妖圣血裔,在妖族中地位不同,她就像人族圣王,是旗幟一般的存在。按理說,謝迢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交換條件,可魔主以圣王性命相脅,他也只能退讓。
當初南征,無悌本想請纓為前陣。
但女君說,她被關了太多年,壽元也差不多了,再不見光就沒機會了,這次出征,還是由她親去吧。
她這一去,直接打到了中鎮。
無悌對于女君紋翦,是十分敬愛的。
他食親而活,在同族之中備受排斥,聽著女君抗爭人族的事跡長大,以此作為激勵。
所以這次女君回歸,他也不求雙王并立,而是讓魔主取他的血和壽元,重新為女君注入生機。
他是山腹中出生的孩子,沒見過妖族的榮光,女君卻不同。她背負了太過輝煌沉重的過去。無悌希望有朝一日,她能以王者之姿重歸。
“怎么?傷勢復發了嗎?”青年疏淡的聲音在無悌背后響起。
他回頭看去,青衫書生負篋而立,身材高瘦頎長,黑發上落了細雪。
無悌從地上抓起雪,抹了把臉:“沒有。”
與謝迢一戰,他傷情頗重,但好在皮糙肉厚,恢復起來也快。
夢生子拍了拍他的肩:“你能在謝迢手下撐住也是造化。”
三位真仙都是當世之人難及的強大。拂月誅神,初亭通圣,謝迢登仙后更是未嘗一敗。
無悌道:“幸好你及時拿下了奉明帝。”
“也是運氣好……謝迢那邊沒有人可以保護圣王。”夢生子心不在焉地放下書匣,坐在上面,陪他遠眺雪山,“接下來你打算什么時候反攻?”
“等女君完全恢復吧。”
“好。”夢生子思索道,“近日我會收回部分魔種……為下次反攻做準備。”
“下次得把那皇帝殺了。”
無悌搖了搖腦袋,化作麒麟趴在雪地上,大半身子都陷入雪里,鱗片反射雪光,更加鋒利閃亮。
小枝睡了很久。
她是被一聲喵叫喚醒的。
睜眼之后,她發現自己在殃國翁的禁閉室,雙腿動彈不得,身下就是冰冷的鐵板床。
她勉強撐起上身,看見腿上縛著捆仙鎖。
‘謝迢來過?’
她揉了揉疼痛難忍的頭,發現手上全是擦傷和針孔,這時候又聽見一聲細細軟軟的貓叫。
抬眼看去,角落里有一窩貍花貓,一只大的,四只小的,都瘦瘦弱弱,眼睛黑圓閃亮,探頭探腦地看她。
喵喵聲此起彼伏。
小枝掙了掙捆仙鎖,牽動鐵床,發出巨響,大小貓都縮成了一團。
殃國翁很快趕來,替她把捆仙鎖解開。
他一邊解一邊說:“你可真厲害,差點沒把我洞府拆了……”
原來,她毒發之后被送到殃國翁洞府治療。殃國翁想給她扎針,結果她意識模糊,抵死反抗,還化出蛇尾,一陣翻騰。
殃國翁困不住她,只能把謝迢請回來。
謝迢匆匆趕回,給她捆好尾巴,還留了窩貓。
小枝記起來,之前謝迢問她想要什么,她確實是說的“想要貓”。
早知道他會給,就該說想要錢啊……但是貓也不錯……而且是一窩……一窩……
“再施最后一遍針,然后你把丹藥和貓都帶回去。”殃國翁絮絮叨叨地施針,“這次你挺身而出,救出同伴,謝迢仙尊還算滿意……”
他擦了把汗,將小枝攙著送出洞府。
小枝用籃子提了貓回沙瀑道,又想看看周郁之、尹飛虹的情況,便趕回了小陣地。
小陣地中,所有隊友都在。
她一進來,大家都安靜了。
周郁之淡淡地抬眼,又開始忙活手里的事情。他臉上傷痕還在,真氣似乎也沒有恢復。
“小枝!”蘇青青跑上來抱住她,“怎么樣?好些了嗎?”
“已經好了。”小枝害羞低頭。
尹飛虹疲憊不堪,眼中甚至隱隱含淚,她看著小枝,喜悅道:“你終于回來了……我、我還以為……”
楚臣笑罵:“別傻了,她怎么可能為救周郁之而死!救我和蘇青青還說得過去……”
“郁之,你怎么也沒點表示?”
周郁之抬眼看過來:“謝謝。”
“你認真一點!”尹飛虹皺眉。
“謝謝!”周郁之面無表情。
他沒準只能認真到這個程度了,小枝也并不在意。尹飛虹悄悄拉過她,說清了這件事的前因后果。
周郁之出身隱世家族,先天大衍陣圖本是他家傳之物,后為大衍陣宗所得。
他父母皆為守護至寶而死,他為復仇拜入陣魔門下,趁其不備盜回家寶,然后避入蜀山,成為候選者的一員。
陣魔查清此事之后,也不敢貿然動手,只能等他離開蜀山,再找機會。
“我先前也不知道這些,不然肯定不會讓他去找傳送陣材料……”尹飛虹后悔道。
小枝又抬眼看了看周郁之,竟然正好跟他對上視線,他迅速低頭,隨手翻書。
小枝卻是想道,他肯定明白南海之行危險,卻還是為建傳送陣去了,已經足見情義二字。
尹飛虹繼續道:“這次他傷勢不輕,你也身中劇毒,幸好不會影響下次考核……”
小枝一愣:“為什么不影響考核?”
尹飛虹微訝:“殃國翁前輩沒跟你說嗎?下次是筆試。”
小枝驚得站了起來:“筆、筆筆筆筆試!?考核還有筆試!!?”
“是啊,除了道藏之外,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時事政論,這些都會涉及。謝迢仙尊已經安排卻邪使監考,抓住作弊就直接頸后一刀,見血封卷……”
小枝這會兒才認真看小陣地,所有人面前都擺著山一樣的玉簡、原典。
蘇青青系了抹額,熏著草藥,埋頭苦讀;周郁之端坐陣中,強記苦背;楚臣和尹飛虹對面坐著,正在互問互答。
難道只有她沒復習嗎?
尹飛虹安慰道:“你過目不忘,明天考核肯定沒問題的。”
明天考!?
她這是躺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