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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八、斷根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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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霧層層排開,浪口風尖,寒芒若現。

  小枝乘劍下墜,正好與黑麒麟襲來的方向相反。劍芒化作一道光,這道光又凝成一條線,越飛越是難辨,有形卻勝無形。

  魔霧濤濤,如潮如海,劍光分海而過,小枝放開了握著劍柄的手。

  喇叭花依舊寒芒刺骨,飛行之時沒有一絲顛簸。小枝坐在劍上,仿佛本來就與之一體,根本無需控制平衡。

  閃電般的劍光,疾馳著襲向黑麒麟。

  狹路相逢,劍光利刃,滔天魔霧,誰也不肯相讓。

  “鶴主!”杜忘川瞳孔微縮。

  那道急墜的影子,長發揚起,眼中是陰暗又狂熱的戰意。劍光與人影完全一體,墜落時毫無懼怕,足尖點過劍刃,手朝著大地張開。

  “來吧。”

  她口型如此。

  沒有招式,只是出劍罷了。

  出劍,而且,一往無前。

  面前的小枝,與他記憶里那位剜目斷腿的城主重合起來。

  她沉墜歸藏城,與四海八荒同歸寂滅時,也是這樣狂熱又陰暗地看著錦繡人間。

  沒有說憎恨的話,也沒有說威懾的話。

  她只說,“來吧”。

  然后,一往無前,萬劫不復。

  小枝看著浩蕩魔霧,目光灼灼。她自然沒有哪一處比得上麒麟異獸——除了御劍時的破滅之勢。

  疾風過耳,她體內的黑色真氣瘋狂沸騰,經脈被撐到極致。金丹上流轉的雷光與木靈都被震開,丹中隱隱流轉黑色,將外表的金色真陽蓋了下去。

  毀滅性的黑色。

  要么毀掉敵手,要么毀掉自己。亦或是兩者一起,那也不足惜。

  她要贏。

  她一定要贏。

  針尖似的劍芒與大霧相觸,一瞬間,周圍的風與時間都陷入靜止。杜忘川看見自己被風吹起的面紗,遲遲沒有落下。

  然后,不知過去多久,浪濤驟起!

  是的,浪濤。

  不是魔氣所化的霧海氣浪,而是真正的浪濤。浩瀚的水靈之氣溢出,轉瞬充溢了整個巢窟。

  黑麒麟雖憑其修為撞開了小枝,但小枝也以其劍勢破開了霧。

  狹路相逢,勝負立斷。

  杜忘川定睛一看,發現劍氣竟穿過黑麒麟整個身軀,直接破開地上一處隆起。

  這處被劍氣破開后,漸漸恢復了原貌,原來它正是天水城枯竭的泉眼。

  魔主為了育妖方便,直接把所有水源封死,并取為己用,以其生靈之氣哺育雜交的后代。這也是為何墻中均非活物,卻可以正常誕下后代的原因。

  杜忘川松開手,險些被水沖散。

  幸好他自身真氣屬水,嫁衣心經又有容納百川之意,泉眼不會對他造成生命危險。若是細細感受吸收,還有頗多好處。

  可他來不及思考這些。

  他提氣飛身,接住小枝,再伸手想握住喇叭花,卻被刺骨寒芒震開。

  小枝穩住身子,輕喝“合式”,借杜忘川的力氣橫渡洪流,飛快朝巢穴外逃去。

  那只鬼火麒麟極其怕水,被泉眼的水靈之氣淹沒后,在水中掙扎一陣,眼中冷火逐漸熄滅,龐然身軀化作一副小小尸骨,逐漸沉于水底。

  這幅尸骨和馬匹一般大,纖細幼小,色澤陳舊,上面布滿猙獰齒痕。

  杜忘川最后一次回頭,看見它沉入水底,不得不信了小枝之前的推斷。

  這頭麒麟確實不是活的,而是用無悌兄長的尸骨煉制而成的。

  杜忘川將小枝帶出天水之墟,避開護城軍眼線,直接到了離天水城有些遠的山間。

  他找了處隱蔽的地方,想查看小枝的傷勢,卻發現她精神奕奕,絲毫沒有痛苦,就連之前虛弱懨懨的樣子都蕩然無存了。

  “鶴主,你還好吧?”他緊張地打量了一陣,發現除了外傷,沒別的問題。

  小枝抹了一把臂上的燒灼痕跡,蠹蟲漸漸將其侵蝕,她道:“你為我護法,我得去看看那個化身!”

  方才在育妖之處,化身被鏡子送走,她也沒法集中精神探察。眼下逃出困境,終于可以抽空看看了。

  萬一剛做出來就夭折了,那豈不是很虧?

  這么想著,小枝全心沉入了夢境,順著枝條延展的方向,找到那具被她依附的軀殼。

  讓她驚奇的是,這具軀殼沒被送去昆侖,而是被送到了天水城城主府。

  她的神魂漸漸潛入軀殼,卻因實力不足,很難像魔主那樣如臂使指。她的意識完全控制不了身體,就連眼睛都睜不開,這具軀殼就像笨重的籠子似的將她關在里面。

  在她竭力適應軀殼時,外面的聲音也斷斷續續傳來。

  “……天水之墟……遇襲……”

  “損失重大……魔主要重煉麒麟……”

  “好好查明。”

  說話聲越來越清晰,聽著像一男一女,男子正是長恨天太叔無劍。

  他沉吟一陣,又道:“不過這次‘杜鵑子’有兩個,尊上應該不會太怪罪。”

  杜鵑鳥不做巢,也不養幼子。它們把蛋下在其他鳥的巢里,然后誘騙別的鳥為它們撫養孩子。

  所謂的“杜鵑子”,就是雀占鳩巢的孩子。

  他們的樣子與人類極像,一生下來就以魔道手段強開靈智,然后被灌輸忠于妖魔道的思想,再送去人類修士這里,成為暗棋。

  小枝的這具化身,正好就是育妖巢穴里誕生的“杜鵑子”。

  女聲擔憂道:“可是有一個開神智失敗了……”

  小枝被人戳了下腦門,意識到這是在說自己。

  太叔無劍并不在意:“那藥確實不太管用,還是送去給尊上醍醐灌頂吧。”

  送去給魔主,她這化身還能有命回來?小枝急了,努力撥開識海中的重重迷霧,試圖掌控那一絲靈明。

  “索性把這杜鵑子送給尊上吧。”女聲忽然道,“前些日子,他不是說膩了那對雙胞胎嗎?與其便宜海國來的小妖精,不如……”

  太叔無劍微微沉吟:“也有道理。這杜鵑子有些呆傻,送去人族,終究是當個馬前卒。還不如獻給尊上玩……將來說不定能得他垂憐,惠及你我。”

  小枝心里涼涼的,趕緊加快速度。很快,她便能做些簡單的動作了,比如吞口水、轉眼珠子。

  “可若要獻與魔主……恐怕還得處理一下。”女聲似乎很了解魔主喜好,“這白白胖胖、完完整整,還傻乎乎的樣子,恐怕沒法討魔主歡心。”

  得再脆弱一點、丑陋一點、可憐一點才行。

  他就喜歡給毛蟲做繭,看它死在繭里,或者破繭成蝶。

  “我想想魔主最近哪些類型接觸得少……啞的?盲的?腿瘸的?都不行……”女聲思索良久,提議道,“要不然,把這個割了吧?”

  她伸手撫來,小枝胯下一涼,猛然驚覺,這軀殼竟然是個男孩子。

  太叔無劍隨口同意:“好啊。”

  小枝,本體女,化身男,此時正面臨著修道以來最大的人生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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